“为何娶你？大概最初是怜惜你，现在应该是爱上你，夫妻本是同命的。仕途与你无关，越往上爬，越是危险，倒不如在这县里，好好为百姓做事。”

这杨明宇说至此处，杜若下意识的侧首看了看韩辰渊，欲语不得。

“与你结发，此生不悔。”杨明宇话毕。

韩辰渊见这二人情深，心里烦躁，不想再看下去，索性打断，“杨大人，昨夜之事，你还欠我个交代。”

杨明宇自然是懂得颜色之人，“韩少将军，昨夜罪臣蓄意谋害……”

“韩少将军，昨夜之事，全责在我。”彩衣脏乱，跪得笔直的身影，有难言的倔强。

“我私自逃离组织，本以为组织将我当做任务失败，谁晓，一年前，组织发现我在此，隔三差五便派杀手前来。”拂影知事已至此，索性全盘交代此事。

“宇哥，受我拖累。”拂影看他一眼，眉眼含情，却是凄绝之色，“五日前，有人前来找上我，道是，他引人入阵，让我杀了出阵之人，骐骥将军韩辰渊，便不会再有杀手前来。”

“我实在不愿意再次这般拖累宇哥，索性答应了他。”拂影回想那日，来人武艺不俗，自己能否打赢都成问题，两相较下，自然选择无害的那个。

“未曾料到少将军在阵内竟然是毫发无伤。”拂影面色。话毕，再侧首，握了腰间峨眉刺，一把扎进自己身体。

“宇哥，今生，我只负了你，不得白头。”拂影下手突然，三人阻挡不及。杜若虽有九尺绡，可这毫无前兆的自尽，让她难以阻难。

“烟儿！”杨明宇目眦尽裂，显然震惊，声音悲痛，“为何要这样？”

“拂影此生相识你，已是万幸，得了这般结局，也是罪有应得。”拂影胸口涌出的鲜血，按压不住，杨明宇揽了她入怀。

“我只认识罗烟。你只是我的烟儿。”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杜若看着院中变局，实是不忍再说些什么。

“谋杀朝廷命官，拂影已然是死路一条，”拂影一口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来世——”拂影脸色苍白，而鲜血妖冶，声音哽咽。

拂影倒在杨明宇怀里，右手费力抬起，“来世，我还你一个完整的罗烟。”

血与泪交融。

杨明宇握住她右手，贴在脸上。“烟儿，烟儿……”

拂影唇角弯弯，“终于不用再去背负。”双眼合上，手，瘫软。

“烟儿！”杨明宇大吼，仰天长啸一声。爱妻去世，悲痛四溢，谁也没料到，拂影是这般决绝，也未料到二人是情深至此。

“既然拂影已去，杨大人好自为之。”韩辰渊话毕，转身出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动容，拂影选择自尽，用死保住了杨明宇，他于公于私都不能再做什么。

杜若回首时，见那杨明宇动也不动的跪在那里，抱着彩衣女子。泣不成声的男子，肩上的情义太沉，留下一笔斑驳的浮生。

杜若心道，“彩衣罗刹”这一生也算值得。杀戮一生，和相爱之人相守七年，被杨明宇救了一命，最后又将命还给杨明宇。

可谓是一命换一命，这世间的结局，许是从相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韩辰渊，你知道是谁要杀你？”杜若开口询问，没道理在听到有人指使她时，韩辰渊不询问。

良久的沉默在二人间压抑着，“知道了又能怎样？”韩辰渊开口反问，心中无奈，至少现在不能怎样。

杜若尴尬，却再问一句，“解酒汤是怎么回事？”从在林子韩辰渊提起时，拂影的惊讶，再到自尽前，都未曾说过解酒汤。

“无非下了化功散，不过却不是他们。”韩辰渊神情晦暗，如果不是当时他察觉来人有异，步履虽是沉滞，但是那身形却是做足了防备，自然那汤是不会喝了的。

韩辰渊此刻无事，那加“料”的汤，显然是没喝，杜若自然也不问了。

因被此事耽搁，一行人拖到了午时才上路。

“韩辰渊，杨明宇今夜便去给拂影立碑。”杜若道。

“拂影杀戮大半生，最后走的时候也算自得其所。江湖杀手，能不暴尸荒野，已是最好。”韩辰渊面色沉静，本就清冷的人，这下是更清冷了。

“碑上是罗烟之名，却是要写尽拂影一生。”杜若补充了道，这韩辰渊性格诡异，起先的清冷，到后来的言语调戏，再到现在这般清冷如月般的神色，她竟觉得自己一刻都没懂过他。

“以杨明宇之能，仕途上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拂影。”韩辰渊策马前行。

杨明宇为夫人立碑，罗烟冠以杨姓。

阡陌青冢荒凉，墓志铭上写满她的一生，这杨明宇的确也是胆大之人。娶了一半生杀戮之人为妻，深爱至此。

落款新字一行，以汝之名，葬入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