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早上已经开始有凉风了，林汐手里拿着豆浆，站在餐厅门口，左右来回走着，嗯，从这头到那头，一共是三十块地砖，从那头到这头，也是三十块地砖，好巧哈……

已经十一月了，就要开题了，可老师出国不到三个月，如今课题还没定，若要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同届的六个人里，跟她同一老师的另外两人在研一第一学期就变成了恋人，如今，俩人更是如胶似漆，外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小雪在研一就定了课题，如今论文都发了。还有两个人余威和陈轩现在课题也定了。唯有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当初考研是花了心思的，怀着一颗上进的心到了这个实验室之后，所有的上进心都在一年之间消磨殆尽。

还记得研一时，实验室要在墙壁上挂上一个工具板这样一件小事，可那么多人在一起，竟然用了一个月才做成。学生们的想法都很简单，可再简单再直接的办法，与老师的不同就不行。人员冗余的现实之下，办事效率低到不能再低。老师们刚愎自用，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如此，林汐早已断了在科研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心，打算在毕业之后找个工作，简单的活着。

地砖上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沿着皮鞋向上，是修长的裤管，黑色的，双手拆在裤袋里的程昱臣看着左右来回走了好几圈的林汐：“跟我来。”

“嗳？……我今天上午要去教研室。”林汐的计划是送了会议记录就去教研室看文献，发掘一下潜在的课题方向。

程昱臣皱眉不满：“不是没有实验么？”

“可是人得在教研室。”这算是教研室规章制度。

“你老师不是出国了么？”

“……”这是让她旷工么？

林汐被就这样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刚刚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名牌，现在仍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几次三番遇到的还不停差使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职位。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有相匹配的宽大的转椅，后面是两个书橱，书橱两端分别放了很高的滴水观音，林汐看到他进门之后很自然的将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转身到办公桌后坐下，开始工作。

林汐站在门口，想了想，没有关门，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听到他吩咐：“把门关上。”

关上门，将手里整理好的会议记录递给他。

程昱臣接过来却没有打开，而是指着放文件的柜子对她说，有一张游泳馆规划文件在里面，让她帮忙找出来。

林汐将手上的包放在办公室一边的沙发上，开始找文件。

本以为一会儿就能找到的文件，一个小时之后还没找到，而文件架上的文件已经全都翻遍了……

“嗯……这里没有与游泳馆相关的文件。”林汐不知道他的职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

办公的人头都没抬：“再仔细找找。”

“……”林汐起身，将外套脱了，卷起袖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官大的坚持让找，那就一张一张翻开了找，总能找到的。

时间在挂钟的滴答声中一步步走过去，程昱臣用眼角余光看向低头认真找文件的人，包子头，厚厚的齐刘海的遮住额头，腮边有碎发随着空气微微飘动，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红色的宽松蝙蝠毛衣，身下是长及脚踝的牛仔裙，白色帆布鞋，很学生很文艺的打扮。此时她脸上带了些许不耐，噘着嘴巴赌气似的一个一个文件夹方开了看，程昱臣的嘴角不自觉向上弯了弯。

这是个外表看起来像兔子，内心像猫一样的小姑娘，发怒的时候自己伸着爪子挠两下，却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林汐一边翻着文件一边抖抖早已酸到麻木的腿，她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让这个人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

悄悄转身用余光去看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他还蛮认真的，都没有抬头。于是，林汐悄悄搬起还没翻过的一摞文件走到沙发边，将文件放在茶几上，继续一本一本翻。

再过了一会儿之后，又一个问题出来，她真的很渴啊……早上喝的豆浆，有点儿甜，这都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她能不能申请喝点儿水呢？再次悄然抬眼望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还在认真工作，想来自己平日里在教研室多半是看看文献，聊两句，再看看文献，即便是紧张的做模拟的时候也多是边聊边做的，极少有这样认真工作连续三四个小时的。

她悄悄起身，走到放着饮水机边，用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随即听到一个声音：“给我也倒一杯。”

“嗳……？”林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像是被猫发现的偷吃蛋糕的小老鼠，她转身看到那人漆黑的眸子时，有片刻的愣怔，然后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拿桌上的紫砂杯。

“用纸杯吧。”

办公室是他父亲的，他只是借用。

彻底沦为倒茶小妹的林汐倒了杯水过去，转身回来继续翻文件。

剩下的文件已经不多了，她加快手上的速度，一页不漏的翻过去……直到最后一页，她现在不仅确定没有体育馆改建的文件，连与体育馆沾边的都没碰到一张。

这个人一进来就要找这份文件，应该是相当重要的吧？可是现在找不到，难不成是丢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呃……还是没找到。”

对面的人头都没抬：“恩，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

“……”

没关系？！林汐忍了一上午的火气瞬间全都冒出来，盯着那个云淡风轻说话的人，估量着向校领位发火会有多大后果。

程昱臣终究没忍住抬头看了看眼冒火光的人，脸上故意作出的迷茫成功让她将火气憋了回去。

这人一上午都埋头在文件里忙的昏天地暗，可能真的不是故意奴役她……领位做错事情，且不是故意的情况下，作为学生，能怎么说呢？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今天辛苦你了，去吃饭吧。”

林汐走在程昱臣身后，脑海里一直想着的是——该如何用有限的食量尽量吃穷恶劣的领位。

她用媲美平日里科研的热情来思考现在亟待解决的课题，等意识回笼时，已经坐在了学校东门后的一家小餐馆里。

虽然她承认这家的石锅拌饭味道的确不错，她跟小雪也总是隔三差五的光顾，可是现在这种‘只吃贵的不吃对的’，‘或是买两碗，吃一碗扔一碗’的时候怎么能来这里呢？

程昱臣自作主张的点了两份店里的招牌——五花肉石锅拌饭。

林汐重重叹了口气，仍然没有引起领位关注。突然觉得今天的石锅拌饭也没有味道了……这真是她吃过的最没味道的石锅拌饭了……

手里不停地搅拌着肉和酱料，林汐听到领位淡淡的询问：“你下午有事么？”

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情，计划看文献可是不是被否决了么？上午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在短短的几秒内想到一件不被否决的事情，造成有事的事实，有人经过，气流吹起她腮边的发丝，灵机一动她回答：“有。”

程昱臣皱眉：“什么事？”

理发，要实话实说么？鉴于她极少的撒谎经验，她回答：“理发。”

“在工作日，你要出去理发？”

程昱臣本就皱着的眉头此刻皱的更深，他看着林汐脑袋上扎着的可爱的包子头，这头发不是挺好的么？

实话实说就是这样的结果，林汐伸手挠挠顶上的头发：“发梢都分叉了，刘海也长了，扎眼睛。”

程昱臣视线移到她脸上，用五秒钟时间作出安排：“中午去剪，下午还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