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有意思，真跟书上写的一样啊。”姚胖子手指着画像神龙的头部，“这龙没有眼睛！不，是没有画眼珠！”

摆脱了初见画龙的震惊，王洛川循着胖子手指方向望去，果真没有眼珠！即便没画眼珠，这幅画也好像没有任何突兀和不完美的感觉，对，完美。若不是胖子指出，只怕王洛川还要看好一会才会发现这事。

“嘿嘿。。。”姚胖子肥硕的身形忽然变得灵敏起来，迅速跑到门口朝外面仔细看了一会，呼的又跑回来，“没人，外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画龙点睛啦！点完我们立马闪人，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咱哥俩今天也附庸风雅遵古人。。。那个遗风一回。”

“那你带了笔啊？我就不信了。”王洛川根本不信毕业之后从未沾过笔的姚胖子会随身带着一只笔来。

胖子嘿嘿笑着，肥手伸进王洛川衣兜，“我没带，你这个办证的会连马克笔也不带在身上？我也不信了。。。”掏出藏在他衣兜里的红色马克笔递给王洛川：“还是兄弟你来吧。”

“我才不干这样的事，一会被抓了把咱俩打包卖了我怕都赔不起这画。”王洛川赶紧双手插兜，一脸坚定。

“那你不画我画了啊，你是知道的，我可没你这天天在墙上乱涂乱画的经验和功底，一会给画成了白内障。。。嘿，管他呢，反正画完闪人了！”胖子打开笔帽，兴致满满的朝画走去。

“别！还是我来吧，别糟践这画了。。。一会我们还想参观一样的别声张，慢慢走出去。”王洛川摇头叹了口气，从胖子手中抢回笔，走近神龙眼睛的部位。

“就是比我画的圆呐。。。哎，注意卡哇伊一点，给加上俩空白的杠杠！”

满头黑线的王洛川唯恐胖子再有什么新奇想法，小心又迅速的完成了点睛之笔。

“轰。。。。。。”雨来了，铺天盖地的，夹着风声，带着雷鸣。乌云在翻滚，一片连一片，其中蕴藏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终于，也爆发了。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霎时，照亮了哭泣的天空。远远看去，仿佛黑灰的乌云里，有龙影的存在。虽然短暂，但却光明。粗亮的雨点直扑大地，惊慌失措的风不知吹向何处，好像在深处的云层里，它正在聚集力量，等待时机。

突然，它现身了，放射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如一利斧，劈开了云雾！那一瞬间，只有它的光芒覆盖了风雨，映红了大地。金色的龙鳞闪闪发光，这时的光，虽不及路灯永恒，却比路灯明亮；虽不及阳光明媚，却比阳光辉煌！

威严雄壮的身体带着古老苍凉的气息在云层中上下翻腾，阵阵龙啸声不绝于耳。两人都捂住了耳朵，大脑一片空白——想不空白就只能晕过去吧。

云雾越压越下，笼罩住了整个寺庙后院，“嗷——”一声更加悠长沉重的龙吟响起，使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双手捂耳。金龙仰起头，转瞬间冲入王洛川体内消失不见。。。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即便是这样姚胖子也是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眯眼瞄向王洛川的所在地，胖子双眼顿然瞪圆了——王洛川不见了！

“啊——”王洛川身陷一片虚空中，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强大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身体，全身的骨骼吱嘎作响，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身上各个毛孔不断渗出鲜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血人。然而却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强行将他体表的鲜血拉了回来，已经错位随时崩碎的骨头又复原归位。王洛川只想昏倒，因为一旦复位，立马又开始重复先前的过程。

分筋错骨，说起来容易，可作用在自身身上就不好受了。。。两股力量似乎在王洛川身上展开了拉锯战。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吱嘎声，不断响起的“咝咝”声——这是血崩出体表的声音。。。足够让一个意志坚韧的人崩溃一百次！浑身的肌肉极度痉挛扭曲，伴随着四周撕扯的力量被拉长然后回缩，自身的痛苦也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死命挣扎配合着另外两种未知却强大的多的力量把身体扭成了一个个早已超越任何人体极限的姿势，但是头脑却又无比的清醒！

能不清醒吗？全身的撕扯也包括了王洛川的头部！

“呃。。。喝。。。啊——”喉管的撕开与复原，让王洛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不成一音，但是确一直没有停止过。唯有死命的嘶喊才能在精神上稍微驱散一点点痛苦，哪怕是沙尘那么大一点点。。。

声音渐渐停止了，无尽的虚空又归于平静，只是还在不断扭曲翻转的身体还提醒着这一切仍在继续。

“已经要坚持不住了吗？”一个苍老悲凉的声音在王洛川的意识海中响起。“坚持不住了，我就来跟你说说话吧，也好使你感觉不到痛苦。。。”

“你是，那个和尚？”意识海中的王洛川好像表面看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睁开沉沉的双眼，发现眼前竟然有人！

满脸皱纹如刀削斧凿般深刻，头上颜色已经黯淡的戒疤在诉说着他经历的岁月沧桑。老僧入定，向来用以形容一个人的安详和平，静如止水。但没有见过永远不知真正入定的老僧模样——就像一枝已无没点生机的枯木。

“靠，你妈的，果然是在害我！我招你惹你了？”

“稍安勿躁，坐吧，我们谈谈。”指指面前忽然多出来的蒲团，和尚睁开了眼睛，平淡朴实的语气像是面对相识多年每每促膝夜谈的老友。他的声音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王洛川随意的坐在蒲团上，没有对老人的语气有半点不适，仿佛本应如此一般。

“老衲知道你想问什么，索性不问你这个。在替施主解惑之前，老衲想问施主一句——你需要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这不是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如果只是需要，人就成不了那万物的主，更谈不上拥有语言与文字。因了一个想字，因一个‘想要更多’，所以万物趋向复杂，世界自有其博大庄严。宇宙渴望复杂，这是它对自身惟一的要求，它不在意善恶好坏，不在意人类所念念不忘的民主、自由等，它使强的更强、使弱的更弱、使庸俗的彻底无可挽回、也使崇高的若流星划过壮丽夜穹……它使一切趋于极端与对抗，而非和谐，使当下比其他已经过去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更为湍急，且布满暗礁，它只追求可能性——为此，它不想避免更坏。就是说，想要更多，并为了想要为之奋斗才是合天道，顺天意的。。。”

“我需要一份工作，额。。。正当职业。想要的么，暂时没想好，我嘛。。。随遇而安吧。”

“万物，眼遇之为色，耳闻之为声，当然要安。不安，如何懂得其中的美，窥得世界藏于里面的奥秘？缘有起时，也有灭时。随字一决，太轻率。若真随便了，如何看遍那《般若文海》？如何理解那苦——不是每个受苦的人都知晓这苦的滋味。你随缘缘却不一定会随你。当你真正失去时你才能明白，人必须争取命运而非听之，随之。”

“可佛家不是说‘平常心就是最自在、最愉快的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给我说些听不懂的话还真欺负我啥也不懂了。

“不是平常。平常就难免日常，又怎么可能不为肉身所苦？还不如说虚无心。万物从虚无从来，又归于寂静。看得了‘无’，自然就理解了那‘有’。心里要大，自我便是大了。我睁开眼，世界便在。要认识你自己——否则，你只是一个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