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颂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呆了半个月有余。

他试图从村民的口中找到一点关于无忧大师的消息，但最终还是因为沟通不便的原因一无所获。

在这个番民的村落里，会说汉话的人原本不多。

札木合父女因为常常采药卖给山外镇上的药店，所以还能够讲几句。只是其他人，就没那么愿意与汉人交流了。

这天曲颂心情很烦躁，因为他不知道这样茫然地去寻找无忧究竟要寻找到什么时候，吃一堑，长一智，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独自在荆山中乱闯。

他也问过札木合，荆山的地形他熟悉几分，但最终得到的答案却令人颇为无奈。原来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村落附件方圆五百里内，再远，就要一群人一起了。

因此，要去到山外最近的小镇上，也不过是两月一次。在那时，家家户户都要去一个男人，凑够了人数，大家一起才能安全抵达那个小镇。然后用皮毛药材什么的换取一些银两，再买些盐和别的货物，到了约定的时间，在城门汇合之后，再一同回家。

而札木合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家，再加之阿萝生性好动喜欢新奇，便也就跟着众人一起到那小镇上去。札木合颇为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也就放任她在镇上瞎逛，顺手换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札木合说到这里，对曲颂笑道：“吟之，你也跟我们去，就能回到你的家了！”

曲颂含笑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确很久都没有见过汉人了。在这里呆着，虽然不错，但终归不是久留之地。况且他还要去寻找无忧大师。

曲颂渐渐觉得自己错了，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凭什么认定无忧会隐居在这荆山上的呢？无凭无据，自己为什么就踏进了荆山，险些丢了性命。这两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动武了。碧桃之乱后，他几乎一直卧病在床，不得不说，他已经丧失了一些江湖人所有的警觉和观察力。

他的心，他的本领，都被情爱给掏空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把铁骨折扇走遍天下的曲颂了。

他是曲吟之。

“曲”是“曲院风荷”的“曲”，“吟”是“吟诗做对”的“吟”，“之”是“之乎者也”的“之”。

是个秀气斯文的公子名。

也许，早些年是该听从父亲的话，弃武从文的。

如今，曲颂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他要去那个小镇，探听到无忧的消息。

跟着村民来到那个不知姓名的小镇，札木合对着曲颂憨厚一笑，道：“吟之，劳烦你照顾阿萝。我晓得你是个厉害的男子，有你在，阿萝是万万不会被欺负的！”曲颂含笑答应，眉目间依稀有了当年的神采。

曲颂懒懒散散地坐在一家茶馆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虽不是洛阳长安庆都那样的城池，却也颇为热闹。阿萝跟着他坐在桌子的一旁，并不饮茶，只拿着那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期盼。曲颂被她盯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些受不了了，问道：“阿萝，我晓得你不是个扭捏的女子，有什么话或者是有什么事，你直接对我讲。”言语间甚是痛快。阿萝听得此言，更加扭捏起来。她犹疑了半晌，终于绯红了一张脸道：“我要去见我的情郎。”低着头的样子娇羞无比，惹人怜爱。果然是单纯的少女。曲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又像是落在了极远极远的地方，不知又想什么想出了神。直到阿萝再次叫他，他才回过神来，问道：“你的情郎在哪里等你？”阿萝又低下头，嘴里飞快地说道：“三郎就在城东的那家杂货店里等我。”曲颂见她急不可待的样子，只觉非常好笑，但又不忍看这少女尴尬，只得憋住笑意，道：“好，我们一同过去吧！我也顺便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物件。”阿萝飞快点头，又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奔了出去。

曲颂仍旧慢条斯理地坠在阿萝后面，他已经在荆山的密林了奔走了太久，不愿再有任何不必要的奔走。可是阿萝不一样，阿萝是为了见她的情郎。她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的情郎。

眼看着阿萝的身影渐远，曲颂不由得再度想起了他们年少的时候：那样的快意恩仇，那样的敢爱敢恨。

真是少年人才能够有的血性和激情。

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