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海
在流动的时光中,总会有一些人,陌上流年,他们且吟且行,不去在意纷扰,不去忧虑太多,跟原来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人看细水长流,等到角落君子兰花盛开时,得一世清欢。然后,时间猛地刺入了他们的身体,刻在了骨子里,它不停的流动,而他们,一天天的变老。等到他们分开的时候或许他们已经释然了,最终他们跟第一眼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的人在一起。
过了很多年,他们再次相遇还是哭了,是后悔,也是心酸。伴着夕阳,他们还是分开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强烈的阳光把人们的眼睛照耀到眯成一条线,白色的窗帘一年一年的被空气风化呈黄色。这座城市,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又苍老了许多。
“风中吹动耳边的音乐,潮水带着对你寄托,如果上天再让我重新抉择,我还是会为那个决定执着,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未来。我是你从来就没有聆听过的旋律,我是你从来就没有照亮的黑暗,我在这座温暖的城市,心里依旧那么潮湿,你说过会给我一场最洁白的婚礼,我说我们的情感永远不会衰竭。可是,一切的一切,我来不及唱那首我唱给你的歌,证明,我等了你六年。”
“我不相信来生,我也不信今世,你有没有想过,六年来,无数的黑夜,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和云朵,我倔强的告诉自己不要想你,我倔强的不让自己哭,我发誓我会出人头地,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放弃了我!现在,无论过去我们多么痛苦过,现在,无论如何,我就是爱你!爱一个人就要跟她在一起!我一定会得到老师的同意!这一次不行,就下一次,下一次不行就下下次!只有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他和她存在过,在她过去现在未来的生命里。
她叫杨倾虞。
四年前,她失去了一切,她没有任何亲人,她没有任何的朋友。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除了大海,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听她哭,看她笑。她喜欢大海,大海是她的家。
那个时候因为刚刚失去了亲人,她变得异常封闭,她像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却又不得不承受孤独,她没得选择,她能选择的只有独自承受。父母留下的钱和保险赔偿已经够她上学到毕业了,可是还有生活费,况且自己没有谋生的能力。她每顿饭都是买着吃的,她那时还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
记得那一天,倾虞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孩子嘲笑说是野孩子,她哭了,一位老师走过来了,她叫谢诗兰,她是初中部的数学教师(那时候杨倾虞还是六年级),杨倾虞认为,她是这所学校最美的老师。她走过来牵过杨倾虞的手假装很严厉地说:“谁说她没有爸爸妈妈的!?我就是!以后谁要敢这么欺负她,我会以老师的身份以双倍的惩罚来对他!”杨倾虞听到这句话,心里很温暖很温暖,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事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她也知道那只是一位人民教师对一个可怜孩子的怜悯。那些小孩被吓跑了。她弯下腰,摸了摸杨倾虞的头,说:“放心吧,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说完她走了,杨倾虞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感激。但是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更没有说“谢谢”这两个字。
那天中午杨倾虞放学后要去食堂吃饭,在路上看见了谢诗兰,她在跟一个人打电话,杨倾虞站在一个离她很近但是却很隐蔽的地方,她大概也听懂了,给她打电话的人说要让她办一件事,而且很急很急,她说她早晨就没有吃饭了,能不能先吃完饭。(他们这儿只有一个大食堂,有两个分区,是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学校人挺多,去晚了就没有了。)可能是不行吧,杨倾虞听到了她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到谢诗兰走出了校门。
杨倾虞站在原地,捏了捏手里仅有买饭和坐车回家的七块钱,咬了咬嘴唇,跑去了食堂。她特别小心的打了一份很大份的饭,花光了她所有的钱,她小心翼翼的给她端到了办公室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办公室和走廊里是不会有老师和学生的,他们都去吃饭了。倾虞放下后,上面写了一张纸条:“老师记得吃饭,杨倾虞。”然后她跑回了教学楼。
杨倾虞不知道当时的想法是怎样的,她只是不想让她饿肚子,就这么简单。那天中午她站在教学楼上的窗子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看见谢诗兰疲惫的身影和疲倦的脸庞,走进了办公楼。她才走开了。
那天中午杨倾虞没有吃饭,她也不知道自己下午怎么回家,但是,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下午,别人都坐着车走远了,杨倾虞挎着书包慢慢地走着,她想她总能回家吧?她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回头一看,是谢诗兰骑着她的自行车,她让杨倾虞停下,她过来问倾虞说:“杨倾虞,是不是你把你的车费给老师买了饭呢?”她点了点头,(至今杨倾虞一句话都没跟谢诗兰说过。)谢诗兰的眼睛里明显闪着什么东西,她又问:“那你怎么回家呢?你怎知道老师没有吃饭呢?”杨倾虞考虑了好久才说:“对不起老师,我听到了你讲电话,我不是刻意的,我可以走着回家的,家里没有人等我,我不用担心。”说完她就笑了,但是杨倾虞并不开心。之后她看见谢诗兰哭了?!杨倾虞很害怕似的,帮她拭去了泪水,谢诗兰立刻抱着她说:“老师要谢谢你,这顿饭是老师吃过最好吃的饭。你在家里都是一个人吗?”杨倾虞“嗯”了一声,之后她也哭了。谢诗兰松开杨倾虞说:“跟老师回家吧?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放心。”那时候谢诗兰三十二岁她还没有结婚,她没有等杨倾虞回答,牵起她把她扶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就这样走了,杨倾虞紧紧搂着谢诗兰的腰,她承认,那个时候她是最幸福的人,她好快乐。
回到谢诗兰家后,她让杨倾虞让随便坐,她说她去给杨倾虞做好吃的,而杨倾虞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做好饭谢诗兰轻轻的把杨倾虞叫醒说:“倾虞,吃饭了。”杨倾虞揉揉眼睛,谢诗兰领杨倾虞去洗了脸洗了手。
杨倾虞在桌子前惊呆了,谢诗兰做了好多好多饭菜,可是杨倾虞吃的时候,很想哭很想哭,她明白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了,但是她忍住了,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说不出来。
谢诗兰一边吃着饭一边问杨倾虞:“你喜欢什么呀?”
“大海。”杨倾虞连考虑都没考虑。
“大海?我也最喜欢大海了,我的故乡就在海边,它像我的家一样。”谢诗兰很激动似的说道。
杨倾虞听了后,笑了,那真的是开心的笑。她说:“它不像我的家,它就是我的家。”
谢诗兰听了好像特别难过,杨倾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诗兰抿了抿嘴说:“吃晚饭我们去看海吧?你就在我家先住一晚,好不好。”杨倾虞不想在她家住,但是大海的诱惑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她还是点了点头。
站在海边,杨倾虞的心情那么那么的轻松和惬意,她知道老师也是。她看见老师开心的在海边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谢诗兰问杨倾虞:“杨倾虞,以后,你放学就来我家好不好?!”杨倾虞摇了摇头,谢诗兰很惊讶的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负累,我自己会好好生活的。”谢诗兰在离杨倾虞不远处伴着海浪声大声的喊:“你没有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你很厉害,我拿你当朋友才让你来我家里的,好不好?”
杨倾虞听了眼角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大声地喊着:“好!!”谢诗兰又对着杨倾虞喊:“杨倾虞,你不比别人差,你是最棒的!加油!!!”杨倾虞听到这句话心跳特别快,她激动的喊着:“我不比别人差!!!我是最棒的!”谢诗兰开心的笑了。她没有看见杨倾虞哭了,杨倾虞的眼泪掉进了海里,成为了海水。是咸是涩还是苦呢?
杨倾虞特别特别高兴,玩了很长时间,她们才回家,杨倾虞在谢诗兰家里睡着了,谢诗兰也睡了。第二天,谢诗兰载着杨倾虞去上学,路上引来了很多异样的眼光,杨倾虞紧张的低下了头,而谢诗兰却一直昂首抬头的笑着,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路上有三两个老师一起说说笑笑的走着,她们问谢诗兰:“诗兰,你怎么载着杨倾虞啊?”谢诗兰笑着说:“啊,我闺女!”杨倾虞听到后眼睛瞪的大大的,抬起头,轻轻地说了一声:“我不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到。其实杨倾虞是很高兴的,只是她觉得自己不配,谢诗兰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就这样杨倾虞每天跟谢诗兰一起上学下学,别人也就慢慢的习惯了,杨倾虞知道他们背后一定说了谢诗兰很多很多的闲话,毕竟她还没结婚。除了大海以外,她成了杨倾虞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