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头，星光落入他的眼瞳深处。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失去了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奇怪，之前我在想什么呢？”他想着，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有的时候，人就会莫名其妙地忘了前一刻的思绪，甚至是记忆。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正对面，一个神秘得让人敬畏的高大身影，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眼前的那条星辰之路，不知何时被无数玄象重影所笼罩，忽而是千军万马的战场，忽而又是无数火焰，夹杂着无数黑洞与陷阱。他还看到了无数的人，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但都莫名地让他感到痛苦难过。

他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无所适从，可他又记得自己必须向前走，问题是前面无法通行啊！怎么办？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纷繁的影像在空白的思绪中飞驰穿梭，结果把他弄得更加风中凌乱。

依稀间，一个清灵悦耳的声音穿透了纷繁的空白，直达心底：“只要闭上眼，悬崖便不存在，一切唯心，你可记住了？”

“什么？”他无意识地问道。

“必须记住！”恍惚间，一双春水般灵动的眼眸定定凝视着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那不是命令，而是毋容置疑的坚信！

他用力闭紧自己的眼睛，控制住沉重杂乱的呼吸与心跳，心态渐渐稳定下来，那闭上眼却依然在心头晃动的凌乱影子由远及近一一淡去，没入黑暗中……只余一片寂静。

他缓缓睁眼，只觉头脑清明，眼前则豁然一亮。

什么都没有。平坦的星路，依然那么神秘美丽。

上端巍峨的身影平静地凝视着他。他迈出了一步，却已足够，因为幻影已经不会再对他有影响了。

“你叫什么名字？”低沉的话语，不带一丝烟火之气的平淡问询，好似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灵，有着看透一切的智慧偶然瞥向人间。

他皱眉，无数记忆飞速掠过心头，从小到大，点点滴滴。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重复了一句，微一抬手，透明的光晕隔空没入眉心，他身子一震，仿佛深陷入一片平静祥和的神秘天地之中，浑身无比的舒适。

眼睛忽闪了一下，随即暗淡下去：“司……马……”

“慢着！”一声急促的娇喝，听起来似乎很耳熟，湘君？司马庭突然一个激灵，如披冰雪，下意识间，一卷竹简、一支笔，已经出现在手中，以一种护卫的姿势横在身前。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间以铃铛清脆的玎玲声，司马庭开始还觉得奇怪，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湘君身上是不戴铃铛的，除了……她透露身份那次，铃铛声似乎示过警。

可这次铃铛却响了一路，玎玲玎珰，执着地清鸣着，好似在呼唤着什么……

湘君所到之处，总会带来一股短暂而又生机勃勃的春之气息。她与阴阳家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与无情、神秘、永恒的星辉是完全相反的存在，但正因为这种存在，才趋近于完美。

诞生、存在、消逝，茫茫众生，都难逃此命运。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譬如春花夏蝶、秋露冬雪。

湘君的笑靥灿烂生花。这里是阴阳家，在这个大厅里，有着阴阳家最厉害的两个人，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花不在有限的生命中绽放一次，那它就不配为花了，所以没有一朵花为了多活一些时日而掩藏自己，至少湘君不会。

月神没有阻拦，也没显得意外，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从面前走过。

湘君看看司马庭，又正对着东皇太一扬起一抹娇俏的笑容：“我来了。”

东皇太一的目光明显凝聚在湘君身上，低诵道：“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司马庭愣了一下，头脑高速运转起来，在研究春秋战国历史的时候，诗歌等文献记载有时也是需要考证的，刚才那句似乎是楚辞九歌中的一篇，这篇楚神祭文……似乎讲的就是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