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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作者: 平抑惊人 字数:3040 更新时间:2013-07-16 15:25:00

第四十一章 突袭

崇祯十四年二月初四日,襄阳。

黄昏,南门外已几乎没有人迹。就在巡兵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刻,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纷至沓来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还真是有人骑马过来了。”一个巡兵回望一下远处,吃惊的大声道。

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几个小点正在迅速的放大。只几个呼吸,就几乎可以看清骑兵的轮廓。再过了片刻,视线越发清晰:锃亮的锅型盔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显得分外刺眼;马甲的颜色也在迅速降临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深红,就像一团血雾笼罩着一般。

看到一小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正冲着南门冲过来,准备回城的巡兵都慌了手脚,人群中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都别怕,是督师标营的骑兵!”为首的把总加多识广,一眼就从飞驰而来的骑兵衣甲上辨认出对方的建制。“数数看,有多少个?后面有没有大队?”

“一、二、三……二十七、二十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卒一连数了两遍,又伏地听了听,才抬头道:“的确只是二十八骑,后面也没有大队跟着。”

那为首的把总轻轻吐了口气。这当口,巡兵也重新站队,恢复了秩序,只是偶尔有几个新卒探头探脑的张望,立刻被伍长或是什长之类的军官斥骂,又迅速缩了回去。

大约四分之一柱香的功夫,二十八骑盔明甲亮,全副武装,标营打扮的骑兵就飞驰到了城门口,虽然还是冬天,人马却都浑身汗湿。为首的青年军官也是把总打扮,不等马停稳,就熟练的一勒缰绳,干净利索的跳下马来,几步走到近前。

“好身手。”守门的把总暗自道。

“督师行辕,重要军情。”边说着,那青年边递上文书。

“火急文书?”把总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正面时,原来是递交襄阳兵备道张克俭大人的,火漆密封的文书上用重墨写了“急密”二字,背面中缝写明发文的年月日,上盖督师辅臣行辕关防。再细细验看时,那青年军官明显不耐烦的道:“怎么?难道这堂堂督师行辕公文是假的么?”

守门把总赔笑说:“莫见怪。公文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禀准将军以后,才能放行。”

襄阳是豫省的重镇,而南门又是襄阳最重要的城门。杨嗣昌驻节襄阳时候,南门由一位挂副将衔的将军负责。自从杨嗣昌去四川以后,因附近数百里内军情缓和,各城门都改为千总驻守,惟南门最为重要,依然由一员游击将军坐镇。

早有亲兵请来这位游击,只见他一身披挂的疾步走来,先将呈上的公文正反两面仔细看了一遍,看不出可疑地方,但还是不敢放心,只好亲自走到城门洞里,将前来下公文的青年军官叫到面前,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眼,问道:

“你是专来下这封公文么?”

青年军官恭敬地回答:“是,大人。”

游击皱眉道:“既是如此,就请在这里休息等候。我这里立刻派人将公文送进道台衙门。一有回文,即便交你带回督师行辕。”

青年军官听了立刻急道:“回大人,我是来襄阳火急调兵,今晚必得亲自到道台衙门,将兵符呈缴道台大人,不能在城外等候!”

“有兵符?”游击见那军官急了,也不想把事情弄僵,就问道。

“有,有。”青年军官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半兵符呈上。

游击很熟悉督师行辕的兵符式样,看明白这位青年军官带来的一半兵符不假,而且兵符是铜制的,别人在仓卒之间也无法伪造。又凝视那青年片刻,只见那青年眉头挑了一下,面不改色的对视过来。他的脸上的怀疑神色开始缓和了,说道:

“你在那边饭铺中稍候片刻,也叫弟兄们吃茶休息。我立刻亲自将公文、兵符送进道台衙门,当面呈上。兵符勘合不误,即请老弟带着弟兄们进城去住。这是公事手续,不得不然。”

青年军官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只得从命,但请将军大人速将公文、兵符送呈道台大人面前。在下就在这里等就是”。

游击点点头,便亲自上马带亲兵往道台衙门去了。因为道台衙门距离南门不远,再加上是火急文书,所以他想自己亲去,过了不多一阵,就能骑马回来。

游击一走,没有上司看管的士卒群龙无首,大半有些懈怠。夜色又已经深了,城门洞里的士卒已经准备拉起吊桥,关上城门了。只见标营骑兵都分散在城门边,懒洋洋的拨过马头。就在这时,领头的青年军官忽然毫无征兆的翻身上马,闪电般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筒,点燃,对着天空。就这么一瞬间——一朵绚烂耀眼的礼花顿时照亮了夜空。也几乎就在同时,所有标营骑兵拔出武器,催起马匹,无声的向城门口冲去——

随着几声惨叫,然后便是城外吊桥重重的倒下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就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南门已被刚进来的骑兵控制了。所有士卒都惊愕的呆若木鸡,在这电火雷石的一刻,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该去向谁报告。只在片刻后,才有几个反应过来的士卒大喊道:“标营哗变啦!”城墙上顿时乱作一团。

城门洞开。城外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此时正在无声的,却又迅速的逼近。——西营的精骑,人衔枚,马勒口,正向着混乱的南门全力冲刺,他们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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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襄阳被西营攻破了?”

这个消息的震撼性绝对是怎么渲染都不为过的。要知道襄阳可是朝廷内地首屈一指的重镇,无论在城市的规模,还是在军事上的重要性,可以说,襄阳的地位仅此于北京而已。而西营,即使在义军中的规模,也不能说是最大的。更何况就在一年前西营还被官军赶得到处逃窜。

这情形,就好像是年前还在长征中的红军,一下子攻克了像荆南这样的中心城市。

就在红衫军诸将还在震惊着的时候,李桢皱了皱眉,看了一下另一份紧急的探报,面不改色的道:“都别吃惊了,新来的消息。闯营已在十日前攻克了洛阳!”

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若不是李桢早就知道一些大概的脉络,就连他也会惊讶到许久无法恢复。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官军和义军的战略形势,看上去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洛阳、襄阳先后失守,朝廷在西北的秩序将荡然无存。”一直改不过口来的姜涛微微皱眉道。

这个看法就有些乐观了,毕竟是偷袭而已,明廷的实力还没有发生重大的损失,但是这对明军士气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李桢也不说破,只是看着底下的将士交头接耳,群情激昂的样子。心里明白,即使是姜涛这个稍微乐观的看法,也是现在最为持重的观点了。

士气就像是火或者是风,如果总是压制,不但费力,还会损耗自己的威信。更何况,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闯营和西营身上,红衫军的行动,反而更加不会受人注意。

想到这里,李桢拍案而起,用剑鞘一指地图,大声道:“我军已经修养数月,兵精粮足,又逢如此大好机会,正是进取的时机,我决定——”说道这里他有意的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所有将领都安静下来,全在凝神静听,于是继续大声道:“红衫军出动圆山营和双河营,目标——樊城!”

“樊城!”

“樊城?”

“对!就是,樊城!!”

樊城是目前的形势下,最为紧要的处所。虽说襄阳已破,但是西营只是偷袭,在实力未损的明军反扑下,很快就会退去。那么,如果在明军还没有收复襄阳前拿下樊城,继而收取襄阳,红衫军就能控制汉水流域的广大土地。到时候,就是设官置县,独霸一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夫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故曰重在襄阳!就襄阳地区来说,又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一说。现在襄阳新破,樊城守将定然胆寒,我们红衫军只要隔绝消息,出其不意的猛烈进攻,樊城定然指日可下!樊城一下,就可以全取襄阳,到那时,我军挟大江以为池,崇山以为固,南可进湖湘,北可控关洛,可谓形胜!”

襄阳是九州九大战略要地之一,做为军事爱好者的李桢又如何会不透彻的了解?随口把以前熟记的资料一说,夹杂以形势的分析,红衫军士气更旺。接着,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从团山大营发布了出来。驻扎在淅水以西的红衫军主力,随着命令开始井井有条的集结了起来。经过了大半年的训练,这时终于显示出了它的成效。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