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天黑了，外婆早早地睡去，上了年纪的老人睡得跟婴孩一样，呼吸声都是安详而温柔的。

林栀子放下书转身关掉台灯，打了个哈欠，眼睛漫上一些水雾，她揉揉太阳穴，胃开始隐隐作痛了。只好到厨房倒了一杯开水，蜷缩在墙角，没有关上的窗户有风闯进来，耳鸣又在发作，她像虾子一样缩在那里。

-嘿，朋友，你怎么了？

-哦，能帮我拿药么，朋友？

-嘿嘿，不能。

-起来吧姑娘，生活是要靠自己动手去创造的。

她听见风讪讪地笑，栀子艰难地从角落站起来，爬上铺着席子凉凉的床，外婆睡前点的蚊香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很快，栀子便沉沉地睡去。睡着的栀子皱着眉头，并不知道是因为胃痛还是哪里痛。

迷糊间她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为什么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我总是孤独？

然后就有一张温柔的脸，看不清他的脸孔，只能听见声音。

你有的，林栀子，我是你的朋友，你不记得了吗，是我。

看不清脸的男孩，能听见他温柔的笑声。

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面容模糊的男孩开始奔跑，越来越快，后来栀子追不上他了，几乎是一下子，她跌倒在地，栀子闭上眼睛，这是接触大地的感觉了吧，她想。有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还好吗？男孩问她。栀子看到男孩帮自己擦干尘土和眼泪，像爸爸那样粗糙的手。你也要走了是吗？我们不是朋友的吗？她抬头问男孩。栀子傻瓜，朋友是要自己去找的，朋友不用多的，有一个真心的就够了。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跑远了，不见了，消逝了，什么都没了。

醒来的时候天亮了，周末早上暖洋洋的太阳升得高高的，一束阳光打在栀子脸上，她起身，眯起双眼用手挡住阳光，试着感受太阳，就发现脆弱的视网膜战胜不了芒刺耀眼的太阳光晒得眼睛生疼。

“外婆，这么早啊。”栀子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古老大钟。

“是啊，快来吃早餐。”外婆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袋子，“午餐我就不回来了，要去你妈妈那里……”

栀子伸出去拿果酱的手在半空中停滞，她笑着转过头，嘴里咬着一个餐包。

“栀子……”外婆坐在她对面，看到栀子脸上淡淡的悲伤，毕竟是和父母不亲近的孩子，“你要不要去？”

林栀子依旧笑着，她低头看看手指上的油渍，最后才小声说。

“外婆，我中午不回来吃饭，和同学……”

“这样啊，那好吧。”外婆低下头整了整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能去见到女儿还是让外婆很开心，林栀子不想让外婆失望。她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指，送外婆到门口，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真的不去了吗？”

“以后吧……”栀子漫不经心地说，眼睛看着门口新长的杂草，看到外婆走远了她就回到客厅。

外婆走的时候没有锁门，空气里流动的风匆匆进入客厅。

栀子并没有听见声音，她的脸触到了从她耳边流走的风。

父母是一个什么概念？是给予你生命的神奇动物，是爱看你撒娇的矫情动物，是自以为是爱保护你的感人动物。

什么是父母？栀子捂住脸，脑海中出现背对她的父母，父母是对于栀子来说在三岁过后就没有任何清晰记忆的人，他们不是不在人间，他们比那更残忍，极少碰面像陌生人一样的存在，他们对栀子来说像从不交付感情的冷血动物。

猫咪的叫声把她带回来，看见同班的屿珊在她面前晃晃手。

“诶，栀子栀子，你发什么呆？”是女孩子年轻的声音。

“诶？你怎么？”栀子转头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你没锁门！”从初中就开始同班的好朋友对她无奈地微笑，“不是要出去吗？”

“哦，我去换衣服。”栀子站起来，散落的长直发随风而动，耳朵有些沙沙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没和外婆出去？

-不想去。

-孤单的小孩，一个人的时候……

-什么？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跟我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