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的雨，用力的敲打我身旁的窗，雨滴密密麻麻的贴在透明的玻璃上，等待着下一个雨滴的挤入，然后，一起像是一条蜿蜒的溪流一样，急急地顺着窗流下。窗外的白果树疯狂的摇着，绿色的叶，绿的有些刺眼。除了风声，雨声，一切其实都是很安静的。

班主任戴着老花镜，大腿跷二腿的坐在讲台的一侧，顶着一头白花花头发的脑袋就像窗外的白果树，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我轻轻地握着手中的钢笔，一下一下的用笔尖戳着草稿纸。说真的，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考语文也要发草稿纸。看了一眼已经被我写得满满的作文。我甚至自负的想，不如把语文多余的时间都转移给数学，虽然数学我也不需要着么长时间。我歪着脑袋将身子轻轻的靠着墙壁。眼睛瞅斜着窗外的天，乌蒙蒙的云被风吹的像雾一样，薄薄的，散散的。窗外的天，其实还是很亮的。

突来的光亮，让我不适的眨了一下眼睛。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窗外。不过是两三秒，“哄隆！”一声，我不耐烦的闭上眼，果不其然，好多的尖叫声，叫得我心烦。

讲台上的老人终于有了动静。抚了抚眼眶，嘴角动了动，眯起眼睛起身走到窗边，我们的教室没电灯，是那种瓦房式的教室，所以，在阴天的时候，我们几乎都是不讲课的。就算讲，我们也看不到他在黑板上些什么。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就像这次，期中考。

与周围的骚动比起来，我们的班主任就显得特别淡定了。慢慢的扬起他的胳膊，瘦弱的手腕上，一款老旧的手表。我看着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又缓缓的放下胳膊，右手叉着腰，像个老白杨，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其他人别动，最后一排的向前收试卷。”

声音刚落，最后一排的人就已经风一样的向前席卷，动作熟练而轻快。有没写完的，怎么都不交，收卷子的人就很不耐烦的催促：“快点交，外边都下雨了！”被催的人也很急，可是还是宁愿被说也不交。我笑看着他们，当时的我。不，应该是直到现在的我，都无法明白，既然时间都到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思？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收卷子的人很不耐烦了，说了一声：“你自己交给老师！”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看着同学们急急地交卷子，然后急急地跑回来收拾课本。因为太急了，交卷子的和回来的人撞到一起。老师一声放学，教室外的家长就忙忙的站在门外，高声呼唤着：“哎！***，这儿，我在这！”。

“喂，***，我给你带伞来了！”

“***，快点过来，回家了！”

“哎呀，***，快点，雨都下大了！”

————

呼唤声此起彼伏，就像是在菜市场一样。

这样说吧，此时的教室，怎一个乱字了得？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真的，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笑什么，可是我就是笑了。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笑，我知道。

我懒懒的坐在座位上，不去看那些急急忙忙的人群，那些，真的好刺眼。是什么刺眼呐？人？物？还是事？

转过身，我趴在窗前，身后超吵闹的。我透过窗，看着屋后的那排办公室，老师进进出出，打伞的打伞，穿雨衣的穿雨衣，然后，他们很多人，推着自行车，推着摩托车，互相打着招呼，然后，渐渐地都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寂静，真的，除了寂静，我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那排空荡的办公室。黑洞洞的窗，就像是西游记里那些妖怪们诡异的眼睛，黑洞洞的骇人，好像看着看着就会被那个黑洞吸进去似的。

天上的云，还是那样散散的，像雾一样，比起教室的黑暗，窗外，天依旧亮得惊人。伸出手，我用指尖轻触着窗外的雨滴，触不到，可我知道，很凉。玻璃窗上，那一缕缕的水流，依旧蜿蜒。就像是——————脸上的泪痕。

记得有人曾说：哭不尽的回忆，数不清的等待，说不出的悲伤。

我不知道，在那个年纪，我的心，是不是也会像我的年纪一样鲜活。但我，确实已经忘记，当我走出教室，孤零零的站在大雨中的心情，可是，我却知道，那时的我一定是笑着的。而且，是最灿烂的笑。

是谁说的，没伞的孩子，要比有伞的孩子跑得快。啧啧啧，说谎可不太好啊，我就是那个意外。浅浅凹凹的水沟，遍布在眼前，我就算再小心翼翼，脚上的鞋子也不可避免的湿透，大大的雨滴打在我的头发上，脸颊上，我双臂紧紧的抱住我的书包，躬起背一步步往前走，水坑，不是问题。刮风，也不是问题。很多东西，其实只要习惯了，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衣服湿透，紧紧的贴在我的背上，雨水透过衣裳，一寸寸的渗入我的皮肤，有一点凉，只是一点而已，我真的有点庆幸，这是在夏天，不然我只怕要感冒。

雨水将我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密密的雨滴顺着发梢滴落，渗入头皮的雨滴就沿着额头掠过我的眼帘，擦着鼻尖落下。

看着快要关闭的校门，我抬起腿快步跑过去。

“冷月，你怎么又一个人，没人给你送伞吗？”传达室的老爷爷一边拿着破旧的黑雨伞，一边对着我疼惜的叫道。

我抬起头笑了笑，然后快步跑出校门，站在雨里对着爷爷笑道：“家里人很忙，没时间。”是的，没时间，我一直这样和爷爷说。

“你这孩子，你别跑啊，回来拿着伞！”爷爷在雨里对我大叫道。我笑了笑摇头，然后快步跑开，一边跑一边回头：“我一会就到家了，你回去吧！”

转过弯，我放慢脚步，抱着书包静静地走，过了学校，这条主路是一条未施修的土路，不下雨的时候，这条路硬得可以晒粮食，可是下雨后，就可以养泥鳅了。

我弯下腰卷起裤管，一步步的走，这条路，我知道，我还要走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个人陪。身边车辆来来回回，水坑里的水就像是泥一样浑浊，大大的雨滴落在水坑里激起一阵阵小小的涟漪。我抬起头，不去看那些路人的眼光，绕过大水坑，跳过小水坑，一步步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的书包一定会湿掉。拔起腿，我快步跑到路边一家修车铺下，这儿现在没人，下雨了人都回家了。站在棚子下，我动了动脚，鞋子里都可以踩出水来。松开怀抱看了看书包，还好没有湿着的痕迹，我松了一口气。

天快黑了，我静静地想。可是雨并没有减小的趋势，我知道，这一次，也许真的要倒霉了。其实没什么，早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还是会有那么一点，一点点的，难过。难过什么？我不会去想，更不想去想。那些原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抱紧书包，我埋着头打算冲进雨里，只是有一个人却在此时挤了进来。当时，我真的很意外，他也会自己一个人。

“咦？你怎么在这？”几乎在抬头的一瞬间，他就问出了这句话。

“你不也在这。”我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虽然不太喜欢他，可是我却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男生。眼睛大大的，皮肤甚至比女生还白，总之，很精致的一个人。可是，他却有个很俗的名字——明明。

每一次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起这些：

有一天，小明去帮妈妈买菜。。。。。。

小明和小红是朋友。。。。。。

小明有五元钱，花了三元还有几元。。。。。。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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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小明这个名字，真是太普遍，太——俗了！

现在，我又想起这些东西，于是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不过声音不大。

十一二岁的男生，还是有些稚气，我抬起头，看着他额前碎碎的刘海，一缕缕的贴在他的额头上，有的时候，我就是不明白，明明都是很狼狈，可有些人就可以狼狈的很好看，比如说，陶明明。我不知道我看着他时，是羡慕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直接，太火热，他一下子站到我面前：“你看什么？”说完盯着我笑了。我一愣，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真的讨厌他笑得好看的脸。转过身，越过他就直接冲进雨里。身后传来他越渐逼近的叫声：“冷月，你等我一下啊。”

我皱起眉，心里不停地呐喊：陶明明，不就是一起长大嘛，我和你不熟！别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