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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白衣新曲唱 作者: 萧亦 字数:2229 更新时间:2014-02-05 17:01:00

第三章:入骨相思君知否(三)

为什么病了?青落暖心中亦是知晓一二的——一是那日鹊台吹风着寒,再者,便是心病一桩。

顾恒安啊,竟成她心上一粒朱砂,触到就隐隐作痛。

顾淑妃传了太医诊察,开了方子配药吃,连吃了近一月之久,人也消瘦不少,昔时景仁宫内袅袅腾升的苏合香气儿,已然成了略带苦涩的中药清香。因安岚病着,课也停了,帝遂将顾恒安遣去洛阳为官。

离宫前顾恒安犹豫再三,还是来看她。她倚在贵妃榻上,靠着织花云锦面的软垫,身上盖着锦被,面色微白,想着他为何如此薄情,竟连一面也不来看她,思绪辗转,却听得婢子通报:“公主殿下,顾公子来了,在殿外候着,可要请了进来?”

青落暖忙坐起了身子,有些急切的道:“可是顾恒安顾公子?快迎!快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平日里能唱着清韵浅词的嗓音,在这近一个月的光阴里,熬的支离破碎。

顾恒安得了婢子的通秉,急急往殿内去,那昏睡中梦里时时浮现的面庞,恍惚间重重倩影交叠,成眼前一张憔悴的面庞。殿内炉火上煨着中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紧紧攥着的手不觉间松开来,千愁万绪一叹之间,顿觉无力。施礼罢,他强打了笑容,打趣她道:“不似先前丰盈,却似那病西子了。”

青落暖不笑也不恼,只蓄了力气向他道:“这会子来做什么?病中也不念书,满屋子药气儿的,让你身上沾染了,怪难闻。”以其伶俐,心下已猜着半分,却不先提。

“落落,”他轻轻地唤着她,言语之间极尽温柔,“我要走了。”

“去哪儿?”她突然将头埋入那锦被中,墨发铺散,许久许久,再不出声。复抬头,眼神终于不再那么涣散,定定地看着他,重复道:“你要去哪儿?”

“回洛阳。”

正应了心下猜想,青落暖叹了口气儿,却几不可闻声,问他道:“若我留你,你肯留下吗?”不待他应声,抬手示意他不必回答——她心内是怕的,怕得到那个必然却会让她难受的回答。她掀开锦被,批起白色云袖络金外袍,满眼热切地看着他:“你肯留下吗?我可以去和父皇说,他早就说过,我看中的人必不会错。我可以让父皇给我们赐婚,我可以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你想去哪儿我就追随你,天涯海角也不在意。”

顾恒安低眸不看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呀,说话呀,”青落暖去晃他的肩膀,头发散乱,嘶声力竭,“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不说话也好,点一点头好不好?你只要点一点头,剩下的都可以交给我来做!”

她自小就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在鎏金的笼子里,虽明白宫中需恭谨谦逊,但仍心有傲气,高昂着她不肯低下的头颅,每时每刻都努力地捍卫着她不堪一击的自尊,却为了他如此失态。

顾恒安别过头去忍住不看她,使劲摇头,心内的理智终是战胜了感性,他摸索着肩上她的手,抓起来然后放下。

“呵呵,”她忽然笑起来,行至窗前:自己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去问他?去给自己丢脸?洛阳本是他的故乡,哪怕他走的再远,那也是他的根。再者参加科考之人谁不为功名利禄?而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走那日,我去送你。”

“好。”他低眉垂目应下来,缓缓退下。

看着顾恒安的身影在视线里渐渐远去,青落暖阖目向后边儿仰去,硬生生含住了眼眶里的泪珠。

顾恒安离宫那日,青落暖果然去宫门送他,执意不要婢子相随,独身一人前去。病尚未痊愈,她的脸儿仍旧是苍白的,只一件杏色开衫小褂,腰系同色月华裙,发垂腰际,柔荑紧攥。他与那日初见时同样装束,肩负行囊。

她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初见时的他,彼时阳光暖软,将他的面庞映得明朗,言语之间不卑不亢,又不失礼数,时间走的这样快,相处竟已这样久,他便要走了。

马已是备好的,是上好的白马,毛色纯净毫无瑕疵。他走近来,伸手抚一抚她的发:“落落,照顾好自己。”言罢微顿,抬手解了自己束发的涤带,墨发泻下来,垂在背上。她看的近乎痴了,仔仔细细地描摹他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在心底成画卷一幅——这样便不会忘记了吧,在没有他的时候,也可以在心中温习他的样子。

说来,这画儿,亦是他所教。

他拢一拢她披散的青丝,用方才解下的涤带束了,笑道:“这样子才是好看。”然后跨上马背,勒一勒缰绳,与她扬手道:“走了,有缘再见。”便挥起鞭子,重重地落在马上,白马疾驰起来,扬起一地落尘。

青落暖目光不离,始终看着他,嘴角颤动着,却最终道不出一个音。直到飞尘扬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喊他的名字:“恒安!顾恒安!”朝着白马去地方向疾步追去,白马奔的那样快,哪里是她能够追上,只能见着马儿载着顾恒安愈来愈远。酸楚从鼻尖一直肆虐到心底,眼眶顿红,眼睛酸瑟,却落不下一滴泪来,腔内酸涩浸满。

那泪全落在了心底,冰凉彻骨。

“顾恒安.....没礼貌的混蛋......就没有什么告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站也站不住,她伏下身来,喃喃自语。紧紧攥着的柔荑松开来,滚落一把红豆,颗颗圆润饱满,色泽红润,皆是她精心挑选。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忆否,忆否,她昔时吟诵?知否,知否,她相思已久。

她本想好,要把这把自己挑拣的相思红豆与他。她本想好,要他在她十五岁那年来长安娶她,做她的驸马,共渡余年。

可是她看到他,却忘记了这些,直到他骑上白马扬尘而去,也没来得及与他,告诉他。

她甚至没有问一问,他可喜欢她。喜欢吗?他从不与她说起这些,他看她时眉眼那般温柔,大概是的罢。亦只是大概了。

调养多时,青落暖的病终于好起来,他向父皇问起顾恒安,却得知他已在洛阳为官,官职已定,再不可能回来教她了。而顾恒安离去之后,她再不肯要一个人来教她。

没有人能替代她心上的顾恒安。没有。

她想,等她十五岁那年,就让父皇招他为驸马。

她没等到,却等来青岚朝的灭亡。

作者的话
萧亦

已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