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玩笑吗？一条来路不明的裙子！”深金色头发的高个子女孩提高了嗓音对朋友尖叫了起来，“如果你告诉我那是奥黛丽?赫本在《蒂梵尼的早餐》里亲自穿过的Givenchy小黑裙还差不多！”

“我知道那一定值得我去买的，琳赛（Lindsay）。”女孩把一头深棕色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尽管她那刚拉过的头发已经柔顺得像绸缎一样了。她不想显得自己是精心打扮过的，于是只化了个淡妆，但她那精致的脸蛋已经够美了。她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鸽灰色绸缎伞裙换上，在镜子前照了会儿：“琳赛，我看上去还行吧？”

“杰克，行了，你够美了。”琳赛看也没看一眼，不耐烦地回答。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干脆把手里的杂志盖在了脸上。“祝你竞拍顺利，狂人小姐。”她的声音含糊地从杂志下传来。

是的，或许你已经猜出来了，那个深发女孩就是我。我还可以确定地告诉你，那天我正要去参加一场拍卖会，那是一位刚去世的老太太家人举办的，那位老妇人疯狂地爱着那种华美的礼服裙，她的收藏品中从Lanvin的束腰蓬蓬裙到颇具现代感的Alexander?McQueen白色羽毛装饰礼服裙。这些礼服显然昂贵也值得拥有，但我看中的却是一条没有品牌、来路不明的黑色鱼尾款曳地蛋糕裙。

在网上看到她的图片时，我就知道我不可救药地爱上她了。那太精致了，层层叠叠的雪纺面料竟然也能被缝纫得那么精致，丝绸腰带上的大蝴蝶结上点缀着一颗剔透的水晶，让整条裙子多了一分灵动。

拍卖会被开在那位老妇人位于皇后区的家中，地方挺大的，房间被装饰成了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那种古典风格。玄关处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身穿白色礼服裙，漂亮得如同格蕾丝?凯莉。我开始猜测，她是谁？谁为她画下这幅画？那时她是不是正准备成为一位新娘？……

“时间真可怕，你再美也逃不过他，不是吗？”旁边一位年轻男士突然说道。直到他扭过头来，征求意见似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他在对我讲话。“别误会，我不是在针对你，当然，也不针对亚当斯夫人。”他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那副油画里的美女。

原来这就是年轻时的亚当斯太太，那位刚去世的老妇人。我忍不住又看了画几眼，画中美人微笑得优雅端庄。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变老，美丽不再……天哪，真该死！我没有接他的话，但心里却猜测起他的身份：杂志社记者？时尚博主？设计师？或者只是来为女朋友竞拍一条漂亮裙子？

“那么小姐，不打扰您了，”他彬彬有礼地向我点了一下头，“祝您竞拍顺利。”

事实上，他的样子很招人喜欢，有一头好看的亚麻金发，我还注意到他有双迷人的蓝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但他的话却令人讨厌，尽管我可以当作他只是为了和我搭讪，但世界上有哪个极品混蛋会把这当作开场白？

我心不在焉地来到客厅，拍卖将在那里举行。我挑了一排中最靠边的座位坐下，但很快就发现那位年轻人就坐在同一排的另一头，看见我，就对我笑了一下。出于礼貌，我回应了一个微笑。

“第五十二号拍卖品，”拍卖师展示的是一条宝蓝色的丝质垂顺长裙，“这是迪奥的鸡尾酒会礼服，如大家所见，剪裁非常精美。起拍价1800美元。有人出价吗？”我看见很快就有人亮起了号码牌。“好的，这位小姐。这位小姐出价1850美元，谢谢。还有吗？等等，我听见有人出1900美元……哦，这位太太，1950美元对吗？好的，非常感谢。等等，小姐，您出2000对吗？……”

最终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以2200美元竞拍到了这条晚礼服。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之前那个年轻男子低头看了看手表，好像有点儿心急。我猜他大概也早就在网上选中了打算竞拍的东西，那会是什么？一件宝石首饰，还是礼服裙？

“第五十三号拍卖品，爱玛仕的鸵鸟皮信封式手拎包……”

这很有趣，就像在看一场不一样的服装秀，几乎每一件礼服都成功地被以合理的价格买走。其中我还以低价买下了一只Swarovski的蜻蜓形耳环，因为少了一只，所以很便宜，我可以把这改成项链，还是很漂亮。

同时，我又时不时地看了几眼那个年轻人，他的侧脸也很好看，我注意到了他有很挺的鼻梁。但这家伙看上去很不耐烦，不停地去看手表。他根本不懂时尚，我想，大概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女朋友或者新婚妻子高兴才来为她买件礼服，一个花瓶女朋友。我在脑袋里描绘出一个性感的金发女郎，穿着豹纹小礼服，踩着蛇纹细高跟，像帕丽斯?希尔顿一样的社交名媛。这时，我听见拍卖师说道：“现在是第九十七号拍卖品，一条纯手工的晚礼服。起拍价600美元。”

那是我的那条裙子，我是说，我看中的那条。老天，她比我在电脑上看到的还要美，而且，价格很便宜！或许对别人来说，这条来路不明的裙子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但我不这么认为。想象着自己穿着她的样子，我甚至已经想好要搭配什么样的蓝宝石水滴形耳坠了。

“没有人吗？”拍卖师显示出有点可惜的语调，“大家可以看看，这件礼服做工绝对堪称美妙绝伦。”但还是没人竞拍，我已经激动到不行了。“那么550美元呢？”还是一片寂静，我知道我已经不出意外要定她了。“500美元？”我压住激动的心情，举起了竞拍牌。

“谢谢，这位小姐出价500美元，”拍卖师环顾四周，“还有谁吗？那么，最后一次。”我闭上眼睛，松了口气。真不敢相信我真的以这样的低价买回了她，我等待着拍卖师的锤子敲响。“非常感谢，这位先生出价550美元！”我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先前那个年轻人举起了竞拍牌。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而在我看来，他就是在嘲笑我！我毫不犹豫地继续竞拍。

“啊，这位小姐出600美元，”但拍卖师还没说完，年轻人又抬起了手，“先生，700美元对吗？谢谢！”这惹恼了我，价格已经又被抬到了起拍价以上，我决定继续竞拍。“1000美元！这位小姐出1000美元！”我以为这个价格足以显示我买下礼服的决心，也足以吓退他了。然而，他看了我一样，又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号码牌。

“1500美元！谢谢！”这个价格无疑已经让拍卖师难以置信了，他看向了我这边，我决心继续。“2000对吗？这位小姐出2000美元！”但很快，年轻人又出价3000美元。

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傲慢地对我笑了一下。我显然已经失去理性了，又举起了竞拍牌。“哦，天，这位小姐出5000美元！”我挑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如果他够聪明，就该知道如果不想破费，就该给他的花瓶女朋友换个礼物，然而，他又平静地举起了号码牌。“6000美元！”拍卖师询问地看着我，他已经很明白这个价格远远超出预期了，“那么，小姐，6500？”我摇了摇头，笔了个“七”的手势。

“7000美元，对吗？”我点头，有点不安地去看那个年轻人，不幸的是，他没有停下。“8000，这位先生出8000美元！”我呼吸有点急促，这样下去，我是不可能向爸妈解释清楚这个月的信用卡账单问题了。然而，我还是晕头转向地再次举起了竞拍牌。

“10000美元！这位小姐出价10000美元！”拍卖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先生，您呢？”

我屏住了呼吸，心想如果他还竞拍，我就只能放弃了。但这次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过了几秒，他叹了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么，10000美元，最后一次，”拍卖师终于敲下了锤子，“第九十七号拍卖品，属于68号拍卖者。谢谢您，小姐！”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昏倒了。老天，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表现得这么……不专业，那不过是条放了或许十几年，或许更长的旧裙子，而且不出自任何名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不满在我心里不停堆积，我所能做的就是抱怨地向那个该死的竞拍对手翻白眼，并在心里向他笔中指。这次他却皱着眉毛，眯着眼睛回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显然，我猜对了。在付款的时候，他又来到了我身边。我假装没注意到他。“我愿意出12000美元买你刚刚竞拍到的裙子。”他说。

我简直想打他一拳，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忍住了。然而我还远没有能力忍住不骂脏话：“该死的，如果我愿意让出裙子，那你***以为我刚才在干什么？你以为和你这样的混球抬价很好玩吗？”

“你不明白这件礼服的真正价值。”他用低沉的嗓音说。

“哦，是吗？”我干脆不再看他，专注于把信用卡放回钱包里。此时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抱歉我不想知道。我唯一清楚地知道的是，我迫不及待想要你从我身边消失。”

“克里斯?普林斯博格（Chris?Princeberg），这是我的名片，”他自我介绍道，把一张名片递到我眼前，但我没接，于是他直接把那塞进了我的钱包里，“好好享受你的新礼服，再见。”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