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沐泽晚练回来就发现冷叶槿一个人在大殿内坐着。

鼎月殿内黑漆漆的一片，若不是沐泽这个练武之人，还真没人知道堂堂凌都主上的掌上明珠夜华公主在自己的寝殿内无人问津。看着面前怔忪发愣的冷叶槿，沐泽不禁颦眉。

这个女孩有多久没这样独自沉思过了，好像是自打西钥亦尘出现以后吧。呵呵，是啊，冷叶槿自打西钥亦尘出现后就很少像以前一般那样“少年老成”了，哪怕是没人的时候，她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应有的表情啊。

“啊？小黑，是你啊。”冷叶槿轻轻开口，仿佛是怕吓到什么人似的，唇边挂着浅浅弧度，可是沐泽知道，那样的笑意别说是直达心底，就是眼底也不曾进入。

“沐小黑，原来母后真的是在为我担忧呢。原来父皇真的有事情没有告诉槿儿呢。呵呵。”话语结尾的笑声真真切切的带着颤音，让沐泽狠狠一震。

傍晚时分，玉婷轩内。

“槿儿，你可知泫映257年，我凌都与雪峰山以北的灼华一战，战果如何？”

看着父亲一脸的悔恨与悲戚，冷叶槿缓缓开口，“凌都败。”

冷冽涔没有想到年仅十岁，平日里有嘻嘻哈哈的女儿会知晓这军国大事，眸中欣慰一闪而逝，转瞬又被浓浓的忧愁所掩盖，“我凌都与灼华从泫映92年起，以对战150余年。凌都虽说不能完全打败灼华，却也一直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在这胜胜负负的战争之间，倒是成就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战败国要向对方遣送一名质子。”说到最后，冷冽涔已是不敢看向自己的女儿。

质子！

这便是母后为何总会在看向她时，带着满眼的担忧和不舍！

这便是父皇为何总会在跟她讲话时，带着明显的欲言又止！

这一刻，冷叶槿终于知道凌菲为什么在其他孩童还嬉戏玩耍时，就已经开始教自己识文断字，冷静处事！终于知道为什么才5岁的自己身边会出现一个会武功的小孩！终于知道为什么冷冽涔会找来三绝老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做自己的师傅！

抬首，望向已然又泣不成声的母后和始终不敢再看自己一眼的父皇，冷叶槿清清淡淡的开口，“所以，槿儿便是这一次的质子吧。”没有怨恨，没有责问，仿佛只是发现今日天气不好，不能出去玩乐了一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槿儿。。。。。。”

凌菲惶恐的刚开口，便被冷叶槿打断，“母后，父皇，槿儿知道该怎么做的。槿儿不要紧，槿儿会跟小师傅好好修习医术，沐小黑也会看好槿儿的。”

冷叶槿唇边挂着特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微笑，可看在冷冽涔眼里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小黑，原来我是质子啊。”冷叶槿蜷坐在主位之上，将头埋在两膝之间，闷闷的声音就这样在黑夜弥漫开来。

已是夏秋之交，虽说这凌都的秋天一向和煦，可这深夜还是略带凉意，看着面前带着些许战栗的冷叶槿，沐泽盘膝席地而坐，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啊？小黑，你以为我有事吗？呵呵，怎么会呢，我可是夜华公主啊，我3岁就开始学习识文断字，7岁跟着三绝来人亲传弟子修习医术，还有你在我5岁就奉命贴身保护我了，是吧，沐泽？”冷叶槿在沐泽怀中直起身，抬头道。

沐泽一惊。“你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呢。沧夕阁这一代的阁主是沐冥吧，他是父皇的影卫，而你，则是在5年前的训练中脱引而出，负责保护我的暗卫。哦，对了，还是下一代的阁主呢。”冷叶槿重新窝回沐泽的怀里，“所以，你5年来时时都在我身边，但每三个月都有一日会不知所终，那个时候，你一定是回沧夕阁了吧。”冷叶槿还是那么淡淡的说着，仿若叙述者别人的故事。

“我，并不知你是质子。”沐泽别扭的开口，想要解释。

“嗯嗯，我知道的。爹和娘为了保护我，一直瞒的密不透风，又怎么会告诉当时只有7岁的你呢。”说着，冷叶槿还拍拍沐泽，以表安慰。“小黑，如果娘没有教我那么多道理，我是不是就可以任性一点，自私一点，只做我的夜华公主啊，不用管凌都的成败，不用在乎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呢？呵呵，真的好烦人啊，槿儿突然之间变得伟大起来了，本来该高兴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哭呢？”说着，竟是嘤嘤的啜泣起来。

沐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笨拙的轻拍怀中的少女。

自打7岁看见这个女孩，真的没见她这样放肆的哭过呢。

记得有一次冷叶槿的纸鸢挂在树上，沐泽用轻功飞身帮她取下后便被她吵着要学。后来竟是硬生生闹到了冷冽涔和凌菲那里，不知什么缘由。冷冽涔答应了，现在想来恐怕是想让她多修习一门防身之术吧。沐泽无奈只好应下。这轻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每日里看着冷叶瑾腿负12斤的重物行好几里路，不免心生不忍，多次劝她放弃，冷叶槿也只是但笑不语，第二日仍旧练习。

很多个夜晚，沐泽都听见主殿内传来冷叶槿小声呼痛的声音。后来听她的贴身侍婢说，原本女孩子粉嫩纤细的小腿，每晚都是红肿不堪，后来磨皮，发炎更是家常便饭。尽管这样，沐泽也只是听到她笑骂着小声呼痛，眼眶红红硬是不肯流一滴泪。

这一学就是好几年，如今冷叶槿也是能自如应付了，只是那些苦却不曾听她向外人所言哪怕是一句。

看着怀中渐渐睡去的女孩，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迹。清秀的脸庞因为哭泣而红霞翻飞，两道柳叶眉揪在一起，好似睡梦中还在心烦着什么。

沐泽抬手拭去冷叶槿颊边的泪迹，渐渐收拢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