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陲，天光翳翳，霁月楼华灯初上，却陡然失去了它往日的繁华喧嚣。

“收到线报——霁月楼里潜藏了杀手——请诸位速速离开，莫要耽搁了受到牵连……”段浩轩的侍卫们一字一顿边洪声说道，边面无表情地将客人们请出那扇镂空花纹的大门。

这个时辰，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五味，也许是酒的作用让客人们对刺客二字失去了平时的敏感，一个个醉醺醺的七倒八歪，还有的连衣裳都没有穿好，就被拽了出来，嘴上还嘟嘟囔囔的不情不愿。

可在走出那道大门看到面色阴霾的镇西王时，脊背一凉都闭了嘴，讪讪而畏怯的表情表露无遗，好像恨不得把刚才嘟囔的话逮回来咽回肚子里去。

正在这时，京兆府尹陈亭毅坐在马车轿子里，身后跟着一百多号人马呼呼啦啦朝霁月楼方向赶来。

“停轿！”在离段浩轩十丈开外就下了轿，面色急迫，却脚步坚定地跑了过来。

这人长得十分周正，面如满月、浓眉大眼的，目光炯炯有神，透着几分精明强干。

“下官参见王爷！”话音未落，便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

没等陈亭毅行完礼，段浩轩就双手扶住他的双臂，说道：“陈大人不必行此大礼，你如今已是京城父母官，本王也要在你的治下求个安稳呢。”

陈亭毅一听这话一脸慌张，试探地凑近段浩轩，颔首毕恭毕敬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王爷这话让下官汗颜。七年前兰仓水泛滥成灾，下官与七十老母逃荒时被那南夷掳去，若不是王爷率军解救了老母和下官以及一众大万百姓，我们恐怕要在蛮夷终生苦役，致死也不得归根哪！”

段浩轩见这陈亭毅话说得真诚，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掉了两颗金豆子。

可心里还是没有太大把握，淡淡道：“陈年旧事，陈大人不必记挂在心。”

而陈亭毅却激动起来，“此事对于胸怀大万百姓的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下官却是恩重如山。若非王爷及时相救，老母恐怕就……下官就算万死也无法报答王爷的恩情！”

段浩轩凝视着陈亭毅真诚的脸色，很是满意，看样子自己没有看错人。

他这几年虽然没有跟陈亭毅直接接触过，只在大婚那日仓促见了一面，但他知道陈亭毅这人为人刚正讲义气，又处事圆滑，就像那铜钱似的外圆内方。到任京兆府短短三年便混得风生水起，又得百姓称赞，是个难得的人才。

段浩轩拍了拍陈亭毅的肩头，“本王知道你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也知道你重情重义。所以今日，才请你来给本王帮个忙。”

陈亭毅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王爷能有用到下官的地方真是叫下官不胜欣喜，请王爷但讲无妨，下官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段浩轩淡淡一笑道：“肝脑涂地倒不至于，不过若做不好，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亭毅一脸严肃道：“王爷尽管放心交代就是，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下官也定将王爷的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给王爷添堵！”

段浩轩正色道：“很好！附耳过来！”

……

夜幕初张，霁月楼四周被两伙人围得水泄不通，一伙是镇西王的亲兵侍卫，另一伙是京兆府的巡城兵马营。

远远望去熊熊燃烧的火把将霁月楼围了一圈，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而霁月楼里面却寂静如逝，四楼包间里的荣亲王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外面的变化，仍旧纵情忘我地狂欢着。

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户纸探了进来，朦胧地撒在地面上，却让地上散落的那些脏秽的物件显得尤为狰狞。

林羽此刻疼得昏天黑地，白皙的小脸异常苍白，浑身青紫鞭痕累累，两条羊脂白玉似的粉嫩大腿上被细细地勒了好几道殷红的绳印。

身上之人像只永远发泄不完的公狗，不停地运动着。

就算林羽已经动不了了，那公狗还是没完没了。

突然，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四楼走廊里，守在包间门口的侍卫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啪——”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公狗荣亲王被吓了一激灵，连忙从林羽身上撤下来，将床上的被子扯过来捂住自己关键部位，却没有去管林羽。

林羽只好就近将扔在枕边的中衣盖在腰间。

荣亲王高声大喝道：“大胆！你们是什么啊，啊，啊，啊……”

还没等那个“人”字说出口，两个黑衣人已经粗暴地扇了他四个大嘴巴子，又强横地将他从床上拽下来，用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站在众人身后的一个高个子黑衣人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这人身高八尺，威武赫赫，浑身散发着黑压压的煞气。

蒙面黑布遮着大半张脸，只能地看到一双深邃如寒潭的俊美丹凤眼。

不小心瞥见了蜷缩在床上的林羽，看了一眼身边的黑衣人，用眼睛指了指林羽的方向，那黑衣人连忙走过去扯下床幔裹在林羽身上，然后又退回高个子黑衣人身边。

荣亲王怒目圆瞪道：“反了你们了！你们知道本王是谁吗？一帮狗奴才！竟然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

高个子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荣亲王，嗤笑了一声，用一种番邦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荣亲王听不懂，懵然看着对方道：“你们是北疆人？你说什么，本王听不懂。”

高个子黑衣人勾唇一笑，眼里尽是轻蔑，低沉而磁性地说道：“我是说，狗亲王，你的死期到了！”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噬魂魔音。

荣亲王瞪着眼睛，迷惑地看着对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恍然想了起来，“段……”

可没等他的话说出口，高个子黑衣人已经蹲了下来，亮出刻着北疆鞑子图腾的匕首，一刀向他的胯下刺去，位置精确力道强劲，鲜血立刻从荣亲王两腿之间涓涓涌出，淋淋漓漓洒了一地。

荣亲王疼得大声嚎叫起来，叫声凄惨得像只被屠宰的肥猪。

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双手捂着裆部，眼睛通红声嘶力竭。

不一会儿就疼得晕了过去。

高个子黑衣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荣亲王，黝黑的眸子显出蔑视和收敛的杀意。

缩在床上的林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一会儿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从小到大，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变成狂放的狰狞，最后笑着笑着流出了苦涩的眼泪……

也惊到了一众黑衣人，就连那个威武赫赫的高个子黑衣人也略显疑惑。

片刻高个子黑衣人回过神来，对身边的黑衣人低沉地说道：“叫郎中赶紧进来，先留着他，别让人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