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梁亦站在落地窗前，双眼无神地看着院子里接受雨水洗礼的花草。

他就如同这些花草一样，被圈养在一方花圃，被精致打理，也被限制自由。

已经过了三天，从年初二到年初五，梁亦一次都没有见到封千驰，或许，他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人了吧，不然怎么会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梁亦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暗暗地想。

忽然，一滴水落在脚背上，光洁白皙的脚没有穿鞋，就这么踩在 地毯上，那滴水就顺着脚背流在地毯上。

梁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沾了一片湿润。又看了一眼脚下，才后知后觉，那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他终于靠着落地窗滑坐到地上，双手紧紧保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埋在膝盖之间，轻声哽咽着。

天色渐暗，梁亦在窗边抬起头，终于看到了自己三天来一直期待的那道车灯的光线。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芒，他连忙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

千驰回来了，他一定是还愿意听我解释的，只要解释清楚，就能回到从前······

蹲在地上太久，梁亦的脚已经发麻，但是他丝毫没有停顿，一瘸一拐地跑下了楼。

快要走到门口时，梁亦却突然停下来，两只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一双手的手指搅成一团，像一个等待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离大门两三米米的地方。

那扇关了好几天的门终于打开，封千驰穿着一身西装裹挟着寒风走进来，梁亦只感觉自己在这个老宅里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封千驰进门看见的首先是梁亦赤着的双脚，他不禁眉头微皱，大门打开时带进来外头的一股寒风，梁亦穿着一件短绒的睡衣，身体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封千驰看了心里一痛，但表面仍旧是冷若冰霜。

这么小一个身子，似乎又瘦了一些，睡衣穿在身上空落落的，一阵风吹进来，衣服也就随之飘起来了。

千驰会跟他说什么？他又要跟千驰说些什么？梁亦脑子里一团乱。

而此时，封千驰突然走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不足半米。

梁亦能清晰地闻到属于封千驰身上特有的气味，这气味从前会让他感到安心，可是如今只能让他感到无尽的压迫感。

封千驰居高临下，比梁亦几乎高出了一个头，他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梁亦的全身上下，梁亦只觉得自己自己呼吸都困难了。

“穿这么少，又想把自己冻生病了到我面前博同情吗？”封千驰嗤笑一声说到，口气中尽是讽刺与冷漠。

梁亦猛地抬头，对上封千驰深邃又冷漠的目光，明明前两天，这双眼睛里还是无尽的温柔，可是为什么，又会变得这样冷漠呢？

“我没有。”梁亦红着眼说，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又像是不服输的倔强小猫。“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封千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哂声问到：“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如同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梁亦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千驰······千驰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他讲了吗？

封千驰没有再多说，直接直接绕过了梁亦往楼上走，他的手臂碰到梁亦肩膀的一瞬间，梁亦被他不重的力道撞开了四五步。

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早就被封千驰一句句冷漠的话语和讽刺的表情伤得体无完肤，可是他还想挣扎一下，就最后一下。

在封千驰刚刚准备踏上台阶的时候，梁亦模糊着双眼冲上前去，抓住了封千驰的衣袖。

封千驰回过头，低沉的眼看着梁亦眼里满是泪光，委屈的小脸上紧紧咬着的下唇，一双小爪子拉着自己的衣袖不敢用力拉又不舍得放的样子，心里钝痛一下，表情终于恩赏一般软了下来。

梁亦吸了吸鼻子，牙齿都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他低着头，小声说：“我真的只是和学长道别，学长说，他在杭城找不到任何担保和融资，我才······”

梁亦还没说完，就感觉那双冷厉的目光都快要把自己刺穿了，他不敢再说下去了，拉着封千驰衣袖的拿一双手开始冒冷汗。

封千驰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需要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让他无从抵抗，缴械投降。

抓着封千驰衣袖的小手不敢再用力握紧，但又舍不得放开，最终，还是封千驰毫不留情地拨开了梁亦的手，但是下一秒，梁亦就被封千驰用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下巴。

被迫对上封千驰的视线，梁亦只觉得双颊快要失去知觉，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封千驰脸上的表情。

眉头紧紧皱着，眼眸深邃而含着浓浓的怒气，但更多的，是对梁亦的怨气。梁亦完全接不住封千驰这样的神情，可是他动弹不得，只能垂下眼神去躲避这犀利的，快要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是我害得他无法留在杭城，是我的错？”封千驰冰冷的声音让梁亦止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在外面太久的缘故还是什么，封千驰修长的手指也是冰凉的，梁亦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浑身颤抖，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封千驰皱着眉，眼神不放过梁亦眼中任何一丝恐惧。他以为梁亦会认错，会说自己一时糊涂，然后跟他保证自己从此以后只在乎他封千驰一人。

可是梁亦没有，他只是低声喃喃：“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们不联系，你就······你就不动学长的项目的。”

封千驰听了这句话，气极反笑。他大手一挥，梁亦就快要站不住，靠着楼梯旁的实木栏杆才勉强撑着站在封千驰面前。

面对封千驰一步步的逼近，梁亦一步步后退，就好似封千驰的附近有一个黑洞，让梁亦不敢靠近。最后退到了墙角，梁亦紧紧抓住自己睡衣的衣角，就好像是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可是那其实没什么用。

。 外面突然一声闷雷，沉重而绵长，梁亦不自觉地往角落里更加瑟缩，小脸苍白地看向封千驰、

“我果然是不该再把你放出去，让你有机会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求情。”封千驰低头靠近梁亦的耳朵，在他耳廓边沉声说道。梁亦只感觉有万千只蚁虫在自己耳边攀爬，让他无比恐惧。

“他冯书安抢了我的人，我没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

梁亦看着封千驰阴翳的表情，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两只手虚虚地抓住身后的墙壁，但其实什么也抓不到。

眼前的封千驰，真的还是封千驰吗？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封千驰，才是假的？

杏仁般的眼睛在封千驰身上寻找，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影子，梁亦不停地如同拨浪鼓一般摇着头，小生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千驰不是这样的······”

下一秒，他的自我欺骗就被封千驰无情地揭穿。

“梁亦，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对你还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封千驰一只手摸着梁亦被泪水流过的脸蛋，他没有用力，可是梁亦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不然，像你这样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你一辈子后悔。”

梁亦脸色惨白，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看着等千驰无情地转身，然后往楼上走去。

这才是封千驰，对，这才是真正的他，梁亦，你怎么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坐到封氏集团的执行董事，重大决策零出错，整个杭城无论是比他年长的长辈，还是新兴起来的企业，没有一个人敢跟他作对，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封千驰是封氏前董事的儿子呢？

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刚过世，家里的亲戚就已经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最后还是让梁氏破产。而封氏集团的最高领导，怎么可能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无微不至，什么都以自己为重的千千哥呢？

因为他是封千驰，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千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