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柳氏开始服药的第一天。

沐倾城本就打算今日再去给柳氏诊诊脉，如果药效不合适，好随时调整。

又想到柳氏夜咳严重，虽然她开的药对安眠有一定效果，但柳氏身体抱恙已久，不是一副药就能痊愈的。

因此虽然担心，还是押着性子，等临近午膳的时候再过去问诊。

白日闲的无聊，还叫了屋里人到柳氏那边去问，何氏有没有按规矩请安。

下人禀报说今日去过了，倒让沐倾城意外于何氏的乖顺。

好不容易熬到巳时，沐倾城才磨磨蹭蹭出了门。

何氏假借柳氏久病需要静养，便将青岚院的大半下人都遣了出去，只余一些自小陪着柳氏长大的贴身丫鬟，由于身契在柳氏手中，而幸免。

可上回为了保护沐倾城，大半心腹也都折了。

因此沐倾城再踏入若大的清岚院，便只觉的仓皇。

由于人手不足，昨夜被风吹落的叶子，还没有人打扫。

这哪还是曾经叱咤满朝沐老将军独女的待遇？

若一个初次入府的人见了，只怕还以为里头住着什么风烛残年，等死的老人。

直到走入二进院子，沐倾城才依稀听见几声洒扫的声音，沐倾城眼睛一沉。

那边懒洋洋握着扫把的粗使嬷嬷立刻绷直了脊背，刷刷刷的奋力打扫起来。

眼看沐倾城进了西厢，才吓得拍了拍胸脯，这个大小姐，简直比母夜叉还吓人。

沐倾城刚进了屋子，就听见柳氏隐忍的几声轻咳。

待走近，都不用问诊，便看到了她眼底的乌青。

沐倾城担忧的问：“昨夜还是睡不好吗？”

染墨似乎要说什么，被柳氏的眼神制止。

柳氏才温温柔柔的拉过沐倾城坐在床边，一面替她理着鬓发一面道。

“服了你的药，睡的安稳多了，连咳嗽也好了许多。”

沐倾城不信，夺过她的手来诊脉。

之所以被人成为鬼医，沐倾城除了医术高超外，更有天生的细致。

哪怕之隔一日，她也能诊出与昨日的不同。

拧着眉问：“怎么比昨日的脉相还不济？”

沐倾城对自己开的药方有把握，并不是盲目自信，虽然无法解毒，但的确是最适合柳氏现下服用的。

就算不能立刻见到效果，可也绝不会加重病情。

柳氏笑着说：“倾城的药自然是好的，可就是娘这身子到底病的久了，因此...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染墨焦急的端水给柳氏喝，可柳氏咳得厉害，根本半滴水都喂不进去。

染墨顿时急得红了眼圈，借着抿唇，愤而将茶碗放到一旁。

转身就跪了沐倾城，“大小姐，今日就算夫人罚奴婢，奴婢也一定要说！”

“染...染墨！咳咳咳！”柳氏挣扎的想要制止，可她的身体并无法如她所愿。

染墨又担心的看了一回柳氏，坚定道：“夫人变成这样，都是何姨娘那个小人做的！”

何姨娘？沐倾城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止不住的发火，立刻正色道：“仔细说。”

“大小姐也知道夫人夜咳严重，每日只能清晨补点眠。

可是今早，天边刚露了鱼肚白，何氏就过来叫嚣。

哭着闹着要见夫人，还口口声声说，是大小姐让她来的。

奴婢怎么说都劝不动她，一路让她闯到了夫人床前。

说是要侍疾，可一下子打翻茶水，弄了夫人一身，又一下子把滚烫的药端给夫人喝的。

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上午！

别说夫人身子不好，就算是个健健康康的，这会子只怕神色也好不到哪去！”

“倾城，你别听染墨胡说。你在家里跟她们博弈，娘什么都帮不上，可绝对不能再拖累你！”柳氏的咳嗽刚止住，就连忙急着安慰沐倾城。

沐倾城冷哼一声，还真是小鬼难缠啊！

她让她们晨昏定醒，她们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折磨人。

知道柳氏是她的软肋，便想利用这种卑鄙的方法让沐倾城先低头。

好，可以，她要是不能把柳氏受得罪变本加厉的讨回来，她就不叫沐倾城！

“染墨，给我收拾出一张床榻来，今晚我就住这里，明日，由我来会一会豺狼！”

染墨闻言顿时如被打了鸡血，气宇轩昂的站了起来，响亮的“欸！”了一声，去忙碌了。

自从经历了倾云阁的事情后，染墨对她们家大小姐的信任可谓是突飞猛进，只要大小姐愿意插手，她就相信何氏母女要倒大霉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染墨回了西厢。

刚进屋，就见沐倾城示意她噤声。

两人轻手轻脚退到屋外，沐倾城才开口：“给她施了针，应该能多睡一会儿了。”

染墨懵懂的点点头，又问：“那大小姐，现在要用膳吗？”

沐倾城站在花厅，出神的看着庭院，正午时分，阳光浓烈的洒满了园子。

“随便弄点什么吃吧，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沐倾城一面吃着饭，一面翻看着她叫染墨拿过来的东西。

拧着眉道：“就这些？”

染墨的神情有些落寞，“若是寻常人家，当然整院子都是夫人的陪房丫鬟。可咱们夫人并没有嫁到外头去，所以除了我们几个一等，并几个嬷嬷，其余人的身契，都还是在公中。这些人里头，但凡有不听话的，都让何姨娘给遣走了，剩下的，都是以何姨娘马首是瞻的，平日里根本指不上。”

沐倾城含糊的“嗯”了一声，这情况她有预料，从进了院子的萧条景象，到何姨娘一个小妾，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杀到了柳氏卧房。

她便知道，柳氏身边无人可用。

可直到把身契拿在手里，才知道竟然无人可用到这个地步。

除了染墨，就还剩两个粗使婆子，具染墨所说，还被何姨娘安排了做些子粗活，根本都到不了这二进的院子里。

沐倾城又想到一个可能，问：“家丁的身契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