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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梦之霓裳孽 作者: 花南 字数:4628 更新时间:2013-01-01 23:03:00

第一回 回首时节为谁怜

懿道十二年,间国皇后魏氏仙逝,间王悼念爱妻,特修筑一杏苑,亲手题名为“敛离园”——魏氏是最爱杏花的,而那“离”字,则是皇后的闺名、

杏花是一年开比一年盛,愈加清怨,但赏花的人儿已不在。懿道帝,也在先皇后逝去十六年后驾崩。如今的敛离园只剩下荒草凄凄。春风是来过这儿的,不过带走的只是数捧扬不尽的愁。

而当昭游怀念母后,在敛离园遇见一个与母后有着几分相似眉目的小才人时,他愣住了。她在这杏花树下尽情欢笑,身体随着秋千来回荡成一个美丽的弧线,似乎周围的萧条与落败都不存在,或是当了她的陪衬。

昭游动情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蔡侯将之女蔡才人,慎简淑德,温惠端良,持躬淑慎。特晋为妃,为九妃之首。赐号“柳”,赐姽若宫。钦此!”

宛音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为这位新晋的柳妃娘娘撑伞,虽说现在无雨,清晨的阳光也不算刺眼,但宛月说怕杏树上的露气沾湿了衣裙,因而举着。

“春又到了啊。”柳妃漫不经心道。她的发音甚是奇怪,虽每个字都断得利落,但连起来却透着一股慵态。句尾语调微微上扬,说不尽的妩媚。

“是啊,娘娘,杏花又要开了。”宛音平静地说到。这是她在宫中度过的第一个春。去年秋,她被那个背了赌债的爹卖进了宫,内务府本是不收她这般大的宫女的,但想着姽若宫急需人手,瞧她姿色尚可,便降低要求也收了去,做柳妃的贴身侍婢。“宛音”这个名字是娘娘给取的,以前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家,父亲只管她叫“二丫头”。如此过了十六年,才有了自己的名。

柳妃冷笑:“杏花?本宫才不爱杏花!若不是从德妃那里打听到先皇后的事,为了争宠,本宫怎会瞧上这等低贱的花。”

宛月急忙道:“唯有牡丹真国色,才配得上娘娘的沉鱼落雁之态啊。宛音你也太不会说话了。”

宛音吓坏了,赶紧跪下:“奴婢知错,请娘娘原谅。”

柳妃淡淡地扫她一眼,绝美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算了,都是伺候本宫的人。在本宫面前这样就算了,对其他娘娘可要谨言慎行,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奴婢记住了。”

“起来吧。”不知是不是宛月的错觉,柳妃在说完这句后,轻叹了一声。或许娘娘也有过一段需时时刻刻看别人脸色行事的日子吧?在这人心难测的深宫中,只有不断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才能见一抹惨淡的阳光。娘娘做到了。或许德妃没料到,当初面带泪水来求她的小才人,今日会摇身一变,凌驾在她的头上,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吧?

宛音站直身,又向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有瞧见儿时记忆中的桃花,只有一大排杏树含苞枝头,树下是齐人膝的杂草。敛离园也算是宫里名副其实的荒园了。皇上本想好好修葺一番的,不过娘娘说自己就喜欢这凄清的摸样,遂断了皇上的打算。

这是宛音第一次踏进敛离园。前段时间娘娘感染风寒,稍愈了却未止咳嗽。皇上亲自来察视时,太医说娘娘体内有寒气,皇上便硬是把娘娘禁足了整整一个冬季,连最热闹的元宵宫会也没能参加。作为柳妃的贴身婢女,宛音也被困在了姽若宫四个月,可真难受死她了。这次出来游敛离园,一定要好好玩玩。

宛月回头,对着兴奋的宛音不放心地叮嘱:“前面路滑,可要小心一点。”

“好的!”

“瞧你那高兴劲儿,”宛月冷哼,“等下别把娘娘撞着了。”

柳妃微笑道:“懒得管她了,她就那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

宛月见娘娘心情稍微好了些,试探的问道:“娘娘,今日是否去凤藻宫请皇后娘娘安?再晚些可就让其他娘娘等了。”

“那就让她们等着吧。”柳妃语气里很是不屑,“想那阮玲空有皇后之位,在宫里的地位比淑贵人还低。本宫的爹和右相江雁可是十几年同袍的老交情了,本宫谅她也不敢把本宫怎么样。”

正说着,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是一个女子在唱歌,明朗豪壮的戎场之歌,却被她唱来有一丝哀怨,一丝怅然。她的声音沙哑低沉,正应了这歌悲凉的曲调,也应了初春的萧条。让听者仿佛就只身在烽烟战火中,厮杀声被狂风卷上如血的夕阳旁,耳际是千里之外妻儿微弱的思盼,纠缠不休。

宛音听得十分感动,几欲落泪,但看着娘娘越来越铁青的脸,又将这些不自然压回心底。

歌声是从假山的背后传来的,而那正是柳妃与皇上初遇的地方。平时,后宫的三千佳丽连敛离园的门都不敢踏入半分,生怕惹了皇上个不高兴。这假山是园子的

中央,皇后阮氏也未曾来过的地方,可这女子竟在这儿唱歌,她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胆子?!

宛月上前一步想瞧瞧这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柳妃娘娘面前失仪,但柳妃伸手拦了下来。前者面有不解之色,后者虽愤怒,但按兵不动。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歌声戛然而止,但宛音仍在出神,直到假山后二人的对话传来,方才清醒。

“时倩唱的可好?”女声清冷,定是唱歌那人了。

“几月未闻,妮子技艺越发长进了。”依然是女声,只不过是温暖如五月之风,又如烟般散去,想必就是唱歌之人的主子了。

有女细声轻笑:“要不倩儿再为你唱上一曲?”

“鱼儿已经上钩了,再不做点什么鱼儿就跑了。”

随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细笑,然后是两人的脚步声,终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一女俏丽若三春之桃,娇容上略施粉黛,胭脂轻点,朱唇微张,勾出一个讽刺的微笑。头发在脑后绕了一个精致的百合髻,插的钗子宛音识得,是天玑簪,与娘娘的天璇簪是一对。据说这簪是用和田玉配上夜珠,由如梦坊最好的师傅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细细打制而成,间国举国上下而只有五对。女子裙摆上用金线绣满芙蓉,高贵却不浮傲,举手投足之间仪态尊荣,就好比那裙上的芙蓉。

另一人则是素面朝天,清丽的凤眸里华光点点,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青丝披散至腰,身上是一件纯白舞裙,看似毫无花色,实是银线绣的暗纹。宁静致远,又淡雅如江南小瓷。微风夹着杏花香拂面而来,她就像那朵杏花,在天地默默绽放一世的芳然。“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怕就是吟给这等绝代风华的吧!

宛音呆住了,她不曾见过如此美的二人。即使是柳妃,在这番姿色面前都被比了下去。

宛月是护着主子的:“你们是哪宫的,见了娘娘也不行礼?”

那位芙蓉仙子笑了,声音正是刚才唱歌之人:“奴婢是安栀宫的时倩。今天陪娘娘出来赏初春之杏,无心撞见柳妃娘娘,失礼了。”

“那为何不行礼?”柳妃一声冷哼,瞧见时倩旁边那位杏花美人。宫女比主子穿的还金贵,真是少见了。但那等花容月貌,是各宫娇丽都不及的,柳妃的女人心,不由得嫉妒起来,此人断不能留,若哪天见了皇上,位子恐怕会比自己还高。

时倩不慌不忙,嘴上虽是抱歉,但心中却是轻蔑的:“若是要论礼数,还请柳妃给娘娘行礼。娘娘可是安栀宫的汐贵嫔。”

柳妃冷笑,重新打量了时倩口中的“贵嫔”:“哪有贵嫔穿得如此素净、再说,安栀宫不是荒地吗,怎会突然冒出一位汐贵嫔?”

时倩还想说点什么,但被佾摇摇头制止了。她神情平淡道:“荒是荒,不过敛离园也是荒园啊,不也成了柳妃你和皇上幽会的地方?”

“你……好生无礼!”宛音气炸了,在后宫之中没人敢这样对娘娘说话。

“娘娘……”宛音想起了几日前皇上贴身太监小福子和她议论的贵嫔,心里一紧,“……安栀宫确实有位贵嫔住着,不过那位娘娘一直在俞城的青宫养病,安栀宫就荒废了。”

“哦?这位俏宫娥了解娘娘还挺细致的啊?”时倩柳眉一挑,望向神色难看的柳妃,目光落在她头上那根天璇,笑意更浓,“看来皇上对柳妃也不怎么样。”

“混账东西,本宫可是你一贱婢所能议论的?!”柳妃面目狰狞,“就算你真是一贵嫔,本宫依然可让皇上废了你!”可她还觉不解气,又回过身扇了宛音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五人中回荡。“吃力扒外的东西,本宫养你何用!”

宛音来不及躲闪,被柳妃掌上的力道扇倒在地。青石板上露气潮湿,她感到刺骨的寒冷,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呆坐着,没有哭——爹幼年时落在她身上的鞭子,可比这厉害太多了。

宛月怜悯地扫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再不理她。

“……非要闹到皇上那儿去吗?你放心,皇上不会废了我,应该说废不了我。相反,我能让皇上再也见不到你。”佾的声音并不只有似水温柔,而是在致命的温柔中有些漠然,也有一分杀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帝口谕,命娘娘与皇后一同打理后宫琐事。”时倩淡淡道,“就算是皇上,不从先帝的旨意,也要背上个不孝的罪名吧?”

柳妃气哽。她在刚进宫的时候是隐隐约约听闻过一个说法的:一宫两后。但她当时以为另一个“皇后”是指圣宠不倦的淑贵人,却没想到是眼前此人。

“想废了本宫?哈哈。皇后呢?本宫去找皇后,让她给本宫一个说法。本宫就不信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贵嫔,和一个身负屡屡战功的蔡侯将之女,哪个更重要?!”

“佾,她死到临头还不知错欸,”时倩嘟起嘴,“一名小小的副将和一个九妃之首,是入不了皇上的眼的。”

佾微笑道:“也是。昭游的心很大,大到想统一四国,但他的心也可以很小,小到装不下你。”

“什么?”柳妃这一生未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再附上,她是养尊处优的嫡出大小姐。在宫中,先开始最差也是个才人,现在又当上了九妃之首,受尽万人尊贵。可现在的这个汐贵嫔,一抬手,似乎就能把自己推进万丈深渊。她不甘心这种身份地位的巨大落差,让别人随便践踏她的尊严。

“你还不明白吗?”时倩的脸上笼上一层寒霜,“汐贵嫔是左相的二女,虽是庶出,但也是江家的千金。佾和皇上是青梅竹马,先帝与江穆也是故交。当年,就是江家和阮家在文政和军事上分别相助当时并不被十分看好的皇上,他才能登上帝位的啊。”

片刻的沉默,柳妃苦笑道:“……是本宫输了”她心中有万千滋味。爹只不过是阮家门下的一名副将,拿什么和别人相争。再看那位贵嫔,已经走远,绕过最后一株杏树,消失不见。

时倩继续道:“那时的皇后锋芒毕露。先帝顾忌阮家的脸面,给了个王妃的位置。但你知道吗?真正帮助皇上稳定江山的谋士,却是那年才十六的江佾,汐贵嫔。”

两天后,柳妃被汐贵嫔打入冷宫的消息传遍了京师,成为人人饭前茶后的谈资。随之被流传开来了的,还有当年那个“一宫两后”的说法。

“这样真的好吗,佾?我们这样空降皇宫,引起的轰动可不小。”时倩问正在更衣的佾。宛音在柳妃被废之后就调进了她们宫。这小姑娘聪慧能干,做事总让人满意。时倩越看越喜欢,就让她代替了自己帮佾更衣的工作。

佾的回答延续了一往的风格:“我名义上还是他的人,回一下自己的家不算错吧?”

“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

“倩,”佾的眼神里有着恨意与坚定的决心,“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一有他的消息,我都不会放弃。”

时倩替佾理平领上一道皱痕,在她耳边轻语:“我明白了。莞城和泉州这两个大港口已在上周加派了人手。俞州的探子们也挺多的。京师就不用说了,皇上身边那个小福子都被我收买了。”

“你动作真快。”

“哪有…他倒是没什么把柄,但他的弟弟在凤藻宫当差,伺候皇后娘娘。可惜是个假太监……”时倩暧昧地娇笑

佾打断她的诨话:“其他三国情况怎么样?”

“益国还是老样子。吴国我们的人手连后宫都混进去了。至于赤国嘛,有一点棘手。”

佾皱眉:“无论如何都要攻进赤国皇城内部,最近边疆有点不安生,阮雁一连吃了几个败仗。皇上准备让和恒派流姬去督战,乘这个机会我要去赤国找人。”

时倩吃惊道:“你亲自去?这太冒险了!”

“没办法,赤国皇帝都没接触过,我们的人吃不准就会被发现。”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一个却生生的声音响起:“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去凤藻宫请安了。”

是宛音。时倩和佾已经习惯了不用别的人伺候,刚才谈话间,竟忘了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听着,”佾冷漠道,“在我宫里,你就是我的人,必须替我做事,我比柳妃更讨厌背叛的人。你听懂了吗?”

“嗯……”宛音似乎是被吓着了,用力点点头。

“算了,反正我在宫中也呆不了几天,等出了宫就轻松了。”佾轻轻走向宛音,“走吧,让皇后等急了也不好。”

作者的话
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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