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大雨滂沱伴着雷电交加，省道上穿梭往来的车辆，如一头头洪荒猛兽呼啸往来，其中一辆出租车显得更加着急，不停超车变道，喇叭声就没停过。

“师傅，还能再快点嘛！”坐在后排的周非，焦急的催促。

“小伙子，再快就要起飞了，回不来那种。”出租车师傅脸上也是罕见的严肃，“你的心情我理解，我老子走的时候，我比你还着急，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您说的对，可是.....”

“这世上，我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啊！”

周非在心里呐喊，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他刚出生没多久，父母就相继因意外离世。年迈的爷爷，撑过这人生至悲后，把他拉扯成人。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之处甚多。

就当周非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准备努力工作，孝顺爷爷的时候，却在今天加班的晚上，接到了村里人的电话，他爷爷周鹤年病危，却执意不肯去医院，非要在家里等孙子回来。鉴于老爷子平日在村里的威望，众人也不敢用强。

“这个倔老头，肯定又在玩神神鬼鬼那一套！”

周非忍不住的猜测，周鹤年青年时代是一名军人，参加过夏国那场立国之战，战后本该加官进爵的他，却选择了退役。回到山村老家，做了一名神神叨叨的牛鼻子道士，整日里给人堪舆风水，治疗一些怪病，倒也灵验。

只是这一行终归是封建迷信，在上个世纪颇是狼狈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有了好转。只是老爷子把赚来的钱，除了生活必须外，全部用来做善事，拮据依旧。周非父母健在时，可没少埋怨。所以周非的成长时代，也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除了被老爷子逼着学那些所谓的道术知识。

脑子里心思飞转，车子依然一路疾驰，终于碾过泥泞，停在村里最偏僻处的房子门口，周非结了车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爷爷的房间。虽然奇怪村里的人一个都没在，却也无暇多想，当他踏进屋子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木了。一句话鬼神神差的脱口而出。

“红烧鸡翅膀，你钟意吃？”

“现在不吃，以后就没得吃。”

那个本该奄奄一息，缠绵病榻的老头，正一脸红光的对着一盆红烧鸡翅膀发起猛攻，抽空回了周非一句。那脸上的红光就是油渍，连老人斑都给遮住了，案发时间想必不短。

“你.......你还我打车的钱！”错愕的周非，呆滞了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依旧一脸悲愤，他觉得这句话完全抒发不了自己现在复杂的情绪，得知爷爷没事的喜悦和被骗的委屈交织在一起。

“好好好，一会还你，来先陪爷爷吃鸡翅膀，再开瓶酒，折腾一路，累了吧！”

周鹤年热情的招呼自家孙子，完全没有一丝骗人后的惭愧，脸上挂着智慧的笑容，充满了沧桑淡然，只有眼神掠过周非的时候，才显出不舍的光芒。

“哼，你少来，明知道我刚工作，还来这一套。”周非恨恨的把鸡翅膀塞进嘴里，继续说道，“把打车的钱和扣的工资给你买鸡翅膀吃不好嘛，这下都浪费了。”

“可没有浪费哦。”周鹤年神秘的一笑，“你别看我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其实早已经回天乏术，就是常说的回光返照，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那还在这里吃，赶紧跟我去医院！”周非大惊，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就要给周鹤年穿衣服去医院。

“唉唉唉，你别拉我！”周鹤年甩开孙子的手，无奈的拿毛巾擦了擦脸，叹道，“爷爷的能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我的生死，人间的医生可管不了。”

听完周鹤年的话，周非一愣，继而颓然的坐下，爷爷说的没错，他打仗的时候，本该死在战场上的，却因为年龄最小，还有点文化，最终被保护了下来。后来在战友墓园发下大宏愿，用一辈子的时间，照顾战友的家小和做善事。

刚发下宏愿没多久，身边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道士，传了他一身道法后飘然而去，周鹤年笃定自己遇到了高人，回到老家后苦心钻研。但沙场搏命，固然是保家卫国，终究是杀戮过重，不符合道法自然，进境不大，不过应付四里八乡的怪事足矣。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说里道士不都可以逆天改命嘛？”周非忽然想起了什么，满怀希冀的问道。

周鹤年笑着拍拍孙子的脑袋，说道，“呵呵，道士的确可以逆天改命，但爷爷的道行不够啊，我今年七十有三，怎么也不算早夭，一生行善的功德也能在下面换个官当当，你悲伤个什么劲！”

“可是，您如果去了，这茫茫人世，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周非痛苦的抓自己的头发，又想起小时候就关于他的流言，“难道，我真的像别人说的谣言那样，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苦一人，所以才会克死父母，现在您也要离开我了。”

“别瞎说！”

“那不是谣言，那是事实！”周鹤年一脸严肃。

“.........”周非满头黑线，感觉整个气氛都不对了。

看着周非懵圈的模样，周鹤年眼里满是怜爱，继续说道，“你七月七出生，命犯孤星，却没有天煞，此等命格，想要高朋满座，琴瑟和鸣是比较困难。但凡是有失有得，修炼道法却是一把好手。”

“您要让我修道？”绕了一大圈，没想到这才是爷爷让自己回来的目的。

“对啊，你虽然继承了爷爷的英俊相貌和才华，小康生活没有问题，但只是为了活着，未免有些无趣，行侠仗义，仗剑除妖，才最是快意潇洒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悲伤的气氛，被周鹤年这么一插科打诨，已经消散了不少，周非呐呐了一会，才说道，“我个人还是非常有兴趣的，只是爷爷，说话不敬的话，您到底是真的要走了，还是为了让我当道士，才把我骗回来的？”

“孽障，小孩子才做选择，当然全都要了！”周鹤年十分大气的说出一句不那么大气的话，然后继续铿锵说道。

“放心，爷爷半个小时后，必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