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雪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后，全然忘了刚刚是如何对姜永凶狠的。

陈越，李昭两位尚书分别向小皇子和姜永见过礼，李昭向北凉皇帝身边凑了凑，显然是想说些什么。

未等李昭近身，北凉皇帝便说道：“两位爱卿辛苦了，今晚就到这了，你们回去吧。”

李昭轻叹口气，无奈的和陈越退下了，在御书房门前那位勇士的注视下离开了。

皇后被北宫雪可怜的眼神看的有些于心不忍，看出李昭想要为北宫雪说句好话，刚刚想附应着李昭大人，却不想皇帝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李昭，也只好闭着嘴，等着时机为北宫雪求求情。

“老师可是了解了南方的战事?”北凉皇帝直接将北宫雪晾在了一旁，询问起了姜永。

“南方的战事啊，陛下不去问兵部尚书，不去问领兵元帅，问我一个糟老头子干什么。”姜永笑了笑说道。

“老师言重了，自古凡我草原战事，上问狼神，下达祭祀，便是要老师拿主意，如今北凉与南方大秦之战，虽说是两大国之争，背后却也有诸神的影子，狼神的意思，想必老师很清楚吧。”北凉皇帝放下了卷宗，站起身来亲自为姜永沏了一杯茶。

姜永连忙推辞着，嘴上说道：“使不得，使不得，陛下有何事问我便是，如此便是折煞老朽。”

北凉皇帝轻轻笑了笑，将茶杯塞到姜永手上之后说道：“老师，祭祀大人可还认我这个弟子,可还是为师兄的事事生气?”北凉皇帝又坐了回去，却是示意皇后让人将卷宗送了出去。

“师兄之才雄略天下，奈何一心想要那半块面具，老师你是知道的，觊觎那半块面具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全天下都在盯着那半块面具，当年轩辕古城之变，朕也是无可奈何。”说完，北凉皇帝像是颓坐在那里。

姜永心疼的看了看北凉皇帝，嘴微微张了张，却是半点声音都未发出来。

皇后又换了壶茶，令随身的宫女去收柴给炉子添火。回到御书房便看到北凉皇帝颓坐书桌前，于是上前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臣妾才出去一会儿。”

“没事，皇后不用担心。”北凉皇帝嘴角微微扬起，对着皇后笑了笑。

北凉皇帝和姜永说的话北宫雪一句也没听懂，小小的脑袋带着大大的问号，时不时的想着找机会跑路。

“陛下，臣告退。”姜永眼眶有些湿润，微微欠身低着头道。

“你把这小子带你那里去，我见到他就烦。”北凉皇帝说道。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过脸上写满了担忧。

“是。”姜永应道，对着北宫雪行了个礼，示意北宫雪应该走了。

北宫雪嘴一撇，看似不情愿的和姜永离开了，但心底却是高兴的很。

“咱们这孩子啊，就不是安稳做皇子的料，他哪个哥哥像他一样，整天只想着向外跑。”北凉皇帝对皇后说道。

“咱草原上出来的皇帝哪个小时候不是天神庇佑的活泼孩子。”皇后娘娘笑了笑说道。

“皇后啊，时代不同了，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能打就是天国的时代了，要论打仗，我们北凉骑在马匹上过日子的怕过谁，时代变了啊，幽州之战，大秦仅用三万精兵就吞并了大半幽州，用一万人就围堵了三万勇士的轩辕古城，那可是动的脑子啊！”北凉皇帝一提到这个事，火噌的一下就蹿到了心窝烧的直疼。

“消消火，消消火。”皇后端了碗茶递给北凉皇帝，又绕到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若是师兄在的话，大秦岂敢如此羞辱我们！”说完，北凉皇帝沉默了，就像夜晚的月色一般静悄悄的，沉默着。

祭祀住的地方在北都城外，那是一个帐篷营地，是历代祭祀守护的地方。

马车在驿路路上缓缓地前行，北宫雪在车厢内偶尔还能听见车轮子的响声。北凉是没有夜禁的，时不时的还能看见打猎的人在门外晒着肉。

皮毛大衣裹着北宫雪，他静静的看着车厢外的一切。雪堆映着月光，将马车的影子挤得变了形。

“你真想去幽州？”一路上姜永沉默着，忽地问道。

“听说我们和南方那群娘娘腔开战了，没赢，丢了天神的脸。”北宫雪也不再嘻嘻哈哈的，倒像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太子。

“娘娘腔，雪皇子啊，我可是同你讲过，正是那些娘娘腔压着我们北凉数十年抬不起头来。他们，可不是娘娘腔，那是神赐跟他们的文明，是弑神的文明！”姜永坚定的说道，像是在陈述某些事实，又像是在诉说上前年来的苦衷和委屈。

“那我没问就由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吗，我不服！”北宫雪嘟着嘴，扬着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颇有几分将军气概。

“谁说的，草原上的天神会庇佑我们的，格尔丹的战神意志便是我们对抗大秦的最好武器。因此我们从草原打到了轩辕古城，逼得大秦被迫将幽州给了我们，但是格尔丹。”姜永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眼神里闪烁着光点，却是那么怆然。

“我就是下一个格尔丹！”北宫雪说道，

姜永死死盯着北宫雪的眼睛。北宫雪的眼神很纯粹，他从未看到国如此纯粹的眼神，即便是在格尔丹身上。

月光消失了，是月亮不见了踪影，就像是格尔丹消失了，草原上再也见不到那股战神般的意志。

轩辕古城城墙上的勇士们也没了那股战神般的意志，似是忘记了那段战神的传说，现在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大秦的军队突然间出现在城墙上。

齐萧是大秦人，却在北凉做了谋士，是为数不多的北凉谋士。即便是做了北凉的谋士也未见北凉战局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他很担忧，如果北都城在不派兵将来，轩辕古城一个月内必定失守，届时整个幽州都将沦陷，最可怕的不是幽州沦陷，他仿佛看见了太宣帝眼中对北凉草原的狂热，那种贪婪前所未见，仿佛他不是在和大秦对弈，而是和一头狼王博弈，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

轩辕古城的粮道已经被城外游走的大秦军队切断了，北凉在幽州的六万铁骑所剩无几，仅剩下轩辕古城还有三万骑兵，但骑兵们冲不出去，在这场战役里也没有什么大用了。

大秦步步紧逼，如今唯一的期望就是北都城的十万铁骑。可是北凉皇帝会将那十万铁骑拿出来吗？

天渐渐亮了，齐萧也穿上了铠甲，却没有拿弓箭和刀，出了城楼看着天边火红的霞光，像是看见了自己即将在战场上挥洒的热血。

北宫雪也看到了霞光，但他看见的却是一团火光，在他胸口熊熊燃烧的火光，那是一股自信，源自他对北凉的热爱。

姜永沉默着，他知道南方的勇士是斗不过那些狡诈的大秦谋士的，就像是凶猛的老虎永远打不过狡诈的群狼，战场上单纯的勇士打不过阴险狡诈的谋士。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北凉的勇士也应该学习南方大秦的狡诈，不应该是北凉的勇士不能再这么单纯。也许自己将做出一个不知对错的决定，但却是改变北凉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