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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绝音之长恨笛 作者: 寻清阁主 字数:9463 更新时间:2020-01-26 22:27:07

寒夜剑影

(1)

  黄昏时分,一份舒适的宁静包裹了整座漠城,风沙停止在了一个绝妙的韵律里,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夕阳隐藏在了云层后面,只流出微微的光。

  黄昏,此时显得如此醇厚、绵长,就像是牛奶缓缓倒入浓稠的咖啡里一样。

  唐燕芸从床上醒来,顶着稍微凌乱的头发,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周围,白玉生,已经不见了。

  她下了床,穿上衣服扎好头发,洗漱完毕以后,一边伸懒腰,一边缓缓走下楼,到她和白玉生约定好的地方去。

  在夕阳下,茶馆门口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向影子的尽头,白玉生已经站在那里了,正在和一个陌生的人聊着天。

  白玉生看见了唐燕芸,微笑着调侃道:“你呀,我以为你今天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唐燕芸虽然微嗔,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她的确睡过头了,她只好侧过脸,回避着白玉生的目光,愤愤的说到:“你其实不必等我。”

  白玉生说:“本来我已不打算等你了,只不过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

  “什么事情”唐燕芸貌似很好奇。

  “嗯……和你没多大关系。”白玉生轻描淡写地说。

  没多大关系,言外之意就是没有关系,唐燕芸明白,所以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哪?”唐燕芸继续问道。“你有办法找到人?”

  白玉生思考了一会儿:“总之,我们先去西城区,老头的书斋就是在那里被烧的,我猜啊,那里肯定还有斯文老爷的人在那逗留着。”

  …

  …

  漠城虽然称不上大,但西城区相较于南城也不是个很近的地方。

  因为漠城的交通线十分复杂,一小段路可能都要走上很久。

  而正因为如此,漠城才是个相当适合躲藏的地方。有些时候你和要找的人就只有一里只差,也有可能找上一天。

  已经残破的书斋就痛苦的躺在这交通复杂的漠城西城区大路口上。

  唐燕芸能从瓦砾中依稀的看见“云老书斋”几个大字。这块牌子虽被劈成了两半,但却没有被火烧尽。

  “这老先生的字,的确很好”唐燕芸看着牌子上的字喃喃道。

  “是啊,我一直很喜欢这老先生的字,气势磅礴,又不失风雅,就像他的人一样。”白玉生说。

  “这位先生是个很风雅的老头?”唐燕芸疑惑的问。

  “哈哈,只怕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老头!”白玉生笑着回答到。

  他继续说:“这位老先生虽然年过六旬,但是脸上却没有几根皱纹,体型端正高挑,无时不散发着君子之气,毕竟是个读书人啊。”

  唐燕芸问:“你很崇拜他?”

  白玉生道:“我在这世界上真正崇拜的没几个人,这个老先生就是其一。”

  唐燕芸道:“哦?所以你要为他报仇?”

  白玉生道:“这个老头虽然和我不算师徒,但也好歹算是几年的交情,他如今遭人迫害,我岂能坐视不管?”

  唐燕芸又问:“你觉得,这几天漠城突然来的这几伙人,会不会都和这斯文老爷有关?”

  白玉生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倒觉得,这斯文老爷都有可能是被人指使的。”

  唐燕芸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生道:“我猜的。”

  唐燕芸更加疑惑了:“你猜的?”

  “嗯。毕竟他们的行为若是仔细分析,未免也太诡异了。”

  唐燕芸没有说话。

  “听老板娘的话来讲,他们刚刚来漠城,就去了云老爷子书斋闹事,然后短短几天就在漠城建立起了一股极大的势力,这一切都好像是密谋好的一样。”

  唐燕芸:“没错。”

  白玉生道:“就像是,有人告诉他们要这么做一样?”

  唐燕芸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这一切仅仅是你的猜测。”

  白玉生笑着说:“我的猜测一向很准。”

  唐燕芸问:“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冲着长恨笛笛谱来的?”

  白玉生道:“极有可能。”

  “毕竟现在到处张贴着你的通缉令,如果你要去唐门,只要稍微估算下你从落英集离开的时间,就不难猜出来,你会到漠城。况且……”

  “况且什么?”唐燕芸追问。

  “我这也是猜测,你在漠城门口才杀了白龙,百鬼会怕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白玉生道。

  “所以斯文老爷之所以能动作这么快,和百鬼会也许也有来往。”唐燕芸说道。

  “有可能。”白玉生恍然道。

  “即便我们再怎么费劲地猜,都不如直接去问问本人。”唐燕芸歪着脑袋,看着白玉生说道。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斯文老爷人在哪。”白玉生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不知道?”唐燕芸问。

  “是啊,我们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我相信,迟早会有头绪的。”白玉生回答道。

  唐燕芸淡淡地笑着:“那我们只怕是白来一趟了,这里除了一地的废墟和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外,什么都没有。”

  白玉生笑着说:“那可未必。”

  就在这时,话音未落,白玉生突然一个转身,顺手拿走了唐燕芸腰上的一把飞刀,以闪电之势甩了出去,只听得见“簌!”的一声。

  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刀光,刀声消失,却见一个人从后方的屋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那把刀,就插在了他的左肩上。

  唐燕芸好像并不惊讶,她和白玉生刚才的对话貌似就是说给这个人听的。

  这个人一身书生装扮得体,看起来像正规弟子,现在在地上颤抖呻吟着。

  白玉生走了过去,蹲下来拉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问:“我就不问废话了,斯文老爷在哪?”

  书生一脸憎恶,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玉生说:“是吗,正常的书生会在别人背后的房顶上爬着偷窥?”

  唐燕芸走了过来,从腿侧的针袋里甩出一根针刺中了书生的右臂。

  不管书生痛苦的哀嚎,冷冷的说到:“我刚才刺中的这一针,上面抹上了剧毒,若是没有解药,你这只右手只怕是要离开你的肩膀了。”

  书生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十分恐惧和痛苦,他没有想过这两个人,特别是这个小女孩居然会如此残忍。

  唐燕芸继续说:“我还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开口!你可以尽管试试。”

  那个书生愤怒的吼到:“你!你这恶心的杀人犯!不得好死你……”还没说完,白玉生就握住他的后脑勺,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又提起来。

  白玉生说:“是啊,我们两个杀人无数,今天,也不差杀你一个。

  但是对你来说可就得不偿失了,当着斯文老爷的走狗,即使把命给豁上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正眼看你。”

  书生颤抖着说:“你们两个人怎么敢断定,我是他的人……”

  “那我问你,你若不是他的人,那是什么人?趴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的房顶上偷听我们说话,谁派你来的?”白玉生问。

  书生没有说话,右手的剧痛,已让他汗如雨下。

  “你!你有本事杀了我!”书生喊了出来。

  “哦?有本事杀了我?”白玉生慢慢的重复了一遍书生说的话。

  “你当真不怕死?”白玉生微笑着说。

  “我当初只是一个乞丐,是老爷收留了我!老爷一向德高望重,做出这种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书生说。

  “或许你只是看到了你老爷那德高望重的表面,也有可能他本就是这样的人!”白玉生脸上的笑容变得诡秘了起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告诉我,你们老爷在哪里。”

  “我可是“林玄宗派”的正派弟子,你若是敢杀了我,我们“林玄宗派”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林玄宗派”?莫非这个斯文老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双剑林玄宗,林宗主?”唐燕芸问道。

  “正是!”书生怒喊道。

  “那可就有意思了,大名鼎鼎的双剑宗主,居然无缘无故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会怎么样?”

  书生没有说话,眼神凝重,面部因为疼痛抽搐的非常厉害。

  “老爷的名节在江湖上都是无人不晓的,你觉得,凭你一个无名鼠辈的一面之词,能撼动老爷的地位?别开玩笑了!”

  “呵呵呵”白玉生冷笑道。

  “在下的确籍籍无名,是个风流浪人,在下的话,江湖上怕是没有任何人会听。”白玉生看向漆黑的苍穹,感叹道。

  “但是有一样东西,能让在下一个籍籍无名的浪人流氓,也能说出让人百信不疑的句子。”

  “什么东西?”

  “我的剑。”

  书生这时才看到他腰间上挂着的剑,夜色昏暗,但这把剑却显得如此圣洁明朗,他看见这把剑以后,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就是扣下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

  …

  (2)

  黯淡的夜空,没有月亮,但却有满天繁星,淡淡的星光铺在地面上,映射出屋檐的影子。

  透过星光,可以看见“摘星楼”三个字依稀的摆在门上。

  这是一座很高的五层飞檐楼阁,建在东城区官府的附近。

  一阵爽朗浑厚的笑声,震破了寂静的夜,笑声,是从摘星楼楼顶传出来的。

  “怎么样,你师傅我还宝刀未老吧!”斯文老爷一手拿着棋子,一边咧着嘴笑着,看着俨然一个和蔼的老人。

  而对面坐的这个人,看上去就没这么和蔼,一对三角眼挂在白得恐怖的脸上,耳垂上挂着耳环,这个男人,叫做祁云,是斯文老爷林玄宗所创立的“林玄宗派”大弟子。

  “师傅的棋,就跟师傅的人一样,招招绝路,毫不留情。”祁云的声音很有磁性,而且还带着一丝沙哑。

  斯文老爷头发已经花白,眼睛陷在眼窝里但却有光,形似一个有着百年阅历的古松。

  老爷笑着看着如云,慈祥的说:“祁云啊,你可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下棋总是输。”

  “哦?还有这种人?”祁云不解的问。

  “下棋啊,输赢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世界上,能分胜负的事情这么多,何必在棋局里面一直拘泥于输赢呢?下棋重要的是历练心境。

  而总是有人,下棋时,杀气很重,戾气很重,无时无刻不想着赢,每下一步棋,神经都相当紧张。为了大局,我自然会让着他,所以,我就一直输。”

  祁云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什么,双手抱拳,说到:“还请师傅请教!”

  “呵呵……你呀,好胜心太强,无时无刻不像一根绷紧的弦。”老爷又下了一步棋,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到:

  “琴弦若是时常绷太紧,那么久而久之,迟早是会断的。人活着啊,多少都是需要一些放松的时候……”老爷把手向如云摊了摊,“该你了。”

  “师傅,弟子有一事不知,还请师傅请教。”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此次师傅亲自带领我们前来漠城,不出几天就在此处建立了极大势力,不知是为何?”

  斯文老爷脸上都笑容逐渐僵硬,甚至有一丝诡秘,似笑非笑道:

  “祁云啊,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太多,况且你知道的事情,本就已经很多了。一个人若是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这个人,迟早要死。”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好奇无心问问,师傅若是不愿意说,那弟子也不会再思索下去。”

  斯文老爷低下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把眼睛向上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沉重地说:

  “莫非?你已经知道?”他语气已经失去了温和,但依旧十分斯文。

  “弟子只是猜测罢了,不敢说已经通晓。”

  斯文老爷这时却笑了,笑得很慈祥,很爽朗,他随性地问道:

  “好!那……你先跟老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祁云思索了一会,说到:

  “师傅这次前来漠城,准备得十分仓促,恐怕是临时准备,而一到漠城,就在短短几天急忙的把我们的势力在这里建立了起来,我感觉,这也许并非师傅的主意。”

  斯文老爷笑呵呵的问:“那……祁云啊,你的意思莫非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祁云道:“弟子只是好奇师傅为什么会来漠城?”

  斯文老爷端起茶,用盖子刮了刮杯口,缓缓地喝了一口热茶,舒了一口气,娓娓地说到:

  “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曾经有一种乐器,音如天籁,亦能贯耳,动人心智,律入苍穹,浩荡渺远,寄人杰地灵之情,送游子浪客之恨。”

  “师傅说的,莫非是长恨笛?”

  “不错。”

  “我听说,长恨笛能够动人心智,若使用特定的笛谱吹奏,就可以控制人的精神。”

  “这或许只是一个传说。”

  “但是我听说,几年前长恨笛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长恨笛,就在前一段时间,又重出了江湖?”

  “是啊,而且现在,它的下落,很可能就在一个唐门的女弟子身上,而那个弟子,很可能,就在这漠城!”

  “所以师傅就来漠城是为了长恨笛?”

  “是啊,不过不是我要找,而是有人拜托我去找。”

  “莫非是百鬼会要您去找的?”

  老爷突然呆住了,猛地转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祁云,他本来慈祥的面容,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奇怪。

  “你是怎么知道的?”斯文老爷问。

  “我前几天,听见师傅在房间里和人商量着什么,我就偷听了一会,后来才知道,那人是百鬼会的斥候,和他交谈后没多久,我们就动身来了漠城,所以我怀疑,我们此次行动,和百鬼会有关。”

  斯文老爷缓缓放下了茶杯,叹了一口气。

  “祁云啊,你多虑了,这一切都是老夫自己的安排,和百鬼会无关,这样,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明天再说,你看如何啊。”

  “既然如此,那么弟子就先行告退。”祁云起身作揖以后,便转生走去。

  斯文老爷看着祁云离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

  (3)

  深夜,繁星渐渐消失,灰蓝色的雾云慢慢裹住了整片夜空,此时,从沉闷的天顶上突然飞雪。

  微弱的烛光闪动着,整个宽阔的屋子里,只有这一盏烛灯,祁云已经离开,除了门口站岗的人,就只剩下老爷一个人在喝茶。

  斯文老爷,岂非真是个很斯文的人?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衣着,甚至他的气质,都透露着一股书生的斯文。

  白玉生从窗外,像一块白布飘下来一样,落在了窗台上。

  斯文老爷没有看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白玉生要来。

  茶的热气在火光下,徐徐上升,最后融入了黑暗之中。

  斯文老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整张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已停止了跳动,仿佛一个木偶人,静坐在桌子前,远远看去,相当恐怖。

  “你来了。”老爷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仿佛是他写出来的,因为他的嘴巴,好像没有动过一样。

  “你早知道我会来?”白玉生问。

  “但我却不知道,阁下是谁。”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

  “你要杀了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自从我烧了书斋,废了那老探花以后,来杀我的人,你早就不是第一个。”

  “那之前的人呢?”

  “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你,是活得最久的。”

  “我明明才刚刚到这里。”

  “之前来这里的人没有说过这么多废话,是直接出手的,但是他们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杀了,你若是出手,也是一样的结局。”老爷继续说道:

  “要不要,放下你的剑,一起下局棋,喝杯茶?”

  “我比较喜欢喝冷的茶。”

  老爷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说话,他的笑,真的算得上是白玉生见过最恐怖的笑。

  “斯文老爷,你岂非真的是那么斯文的人?为什么别人都叫你斯文老爷?”

  “所谓斯文,自然是所谓表象,真正的斯文都是给别人看的,而人们口中的虚伪二字,倒是和这个很般配。”

  “所以你的斯文,也是虚伪的表象?”

  “不不不,老夫的斯文,是真正的从里,到外的斯文,就连杀起人起来,都相当的斯文!”

  一声巨响,屋顶已经裂开一个洞,随着巨响,一个人影已从洞口蹿了出来!在屋顶的碎片还未落地的时候,刀尖就已经即将刺中白玉生的眉心。

  但是早在那人未刺出这一剑时,隐藏在窗台下的唐燕芸已经抬手一挥,便掷出一柄飞刀!

  在剑尖还未抵达白玉生眉心的时候,飞刀就已经即将刺入那个人的心脏!

  只见那人在空中一个侧身,躲开了这一致命的刀锋,也因此收回了这必杀的一剑。

  那人落在地上,借着微微的烛光,白玉生看得出这个人,就是祁云。

  唐燕芸此时也从窗外飞身而入,落在白玉生身旁,乌黑的头发上还顶着少许的白雪。

  白玉生手紧紧握着剑,一把比细剑要宽,比长剑要细的白剑,淡蓝色的剑鞘,蓝白色的剑,依然像天山雪莲一般高傲圣洁。

  白玉生没有出手,表情依然泰然自若,他对祁云说到:

  “你的这招苍燕逐风,虽然十分强力,但是还欠缺火候。”

  祁云问:“你什么意思?”

  白玉生说:“至少,真正的苍燕逐风,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若不是那个唐门姑娘偷袭,我已经得手了。”

  白玉生走上前去,举起手中的剑,举过自己的肩膀,问:“你要不要,再试试,我的剑?”

  祁云两眼放光,好胜的内心和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挑衅,他手持着纯黑的剑,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白玉生依旧是左手举着剑,没有丝毫动弹。

  窗外突然刮起了疾风,飞雪从窗外涌了进来,脆弱的烛光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着。

  突然祁云一跃而起,就像是飞入了空中一样,在空中翻转了半周,脚蹬住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猛得冲刺了下来,使出了一招太白剑派的绝学苍燕逐风!

  白玉生没有把剑拔出来,而是身体微微一侧,用左手握着剑鞘,用剑把向前一顶。

  一阵闪电!

  白玉生只是一点,那一剑天外飞仙,边停在了空中。

  然而这一剑只是佯攻,白玉生已经看出来了,这时祁云用剑尖顺力一挑,借着惯性闪到了白玉生的后面。

  又是电光火石之间,一招更快更狠的剑击从白玉生背后飞了出来!

  白玉生还是背对着祁云,突然!剑光出鞘!白玉生的剑像是自己跑了出来了一样!

  只看得见微微一颤,剑击的轨道,顺势将烛火斩断成了两节,像是把烛火冻住了一样!

  全世界都静止了,在黑暗中,在风雪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道明朗的月轮,像是钻石一般闪耀璀璨!像是慧星一样疾驰绚丽!像雪莲一样冰冷圣洁!

  这道月亮出现在了白玉生的背后,在明月的微光下,只能看见白玉生的剑光!纯白的剑光!

  烛火又开始燃烧了起来,白玉生还是站在那,剑呢?依然还在剑鞘里,淡蓝色的剑鞘,蓝白色的剑。

  白玉生仿佛是没有动过一样,只有下摆微微摆动着,祁云却已在远方,喘着气。

  “你躲过了?”白玉生满面笑容的问。

  祁云满头是汗,苍白的脸上现在只怕是比雪还要白,他的衣服破了一道痕,露出的皮肤上,慢慢地渗出血珠。

  唐燕芸怔住了,她连白玉生出手的一瞬间,都没看见,她从未看过如此凌厉的剑法,从未看过如此厉害的剑。

  斯文老爷却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微微鞠躬,毕恭毕敬的说:

  “止手平云,出手惊风,剑光出鞘,白莲天峰。”老爷喃喃到:“阁下可是天峰派白莲剑剑主白玉生?”

  “不错。”白玉生依旧面带微笑。

  “不知白少侠莅临,略有失礼,失敬啊失敬。”老爷一边走向前,一边说。

  “不必,在下此次前来,想必你已经知道原因。”

  “白少侠要杀我?我是个斯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况且我与你无冤无仇,又何必各自为难呢?”

  “西城云老书斋的云老先生,是在下的恩师,在下此次来漠城就是为了探望他,但我听说他被人残害,书斋被烧毁,这一切你是否有所耳闻?”

  “啊……这一切并非老夫的意思,来到漠城以后,老夫就不经手事务,一切皆是老夫席下在位弟子所为,并非老夫。”

  “白少侠,您看要不这样,老夫这就带人撤离漠城,绝不再踏入此地一步,老先生之恩怨,咱们今天就算了结,您意下如何?”

  他的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

  然而,白玉生却回答:“这边这位公子,莫非是老爷你的弟子?”

  “此人正是我门下大弟子祁云。”老爷的声音洪亮了起来。

  “好!十招之内,祁云若是能让在下中一剑,我就自废右手,从此再也不踏入摘星楼一步。”

  “白少侠此话当真?”祁云将信将疑地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绝不反悔!”

  祁云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无法接受刚才的失利。

  白玉生的剑虽然快,但是剑路简单,出剑收剑空隙极大,若是躲过第一剑,便会破绽百出,只要抓住一瞬,就能洞穿白玉生的咽喉。

  况且若是能够打败天下无双的白莲剑剑主白玉生那么他的名字必定会响彻武林,从此一鸣惊人,祁云是这么想的。

  祁云已经摆好架势,蓄势待发,这时,他不再使用偷学的江湖绝技,而是使出自己炉火纯青的门派武功。

  他化自己手中的剑,为无数道剑光像风暴一样包裹住了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向白玉生冲过去,霎时,数不清的利刃已直刺白玉生,每一剑,都是致命的剑,每一剑,都是绝剑。

  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能躲得过这一招。

  然而,就在祁云的剑即将触碰到白玉生时,白玉生的剑依旧在剑鞘里,而就在剑离白玉生只有一寸的那一刹那,剑已出鞘,剑一旦出鞘,就要见血。

  纵然祁云早已知道白玉生的剑法天下无双,也实想象不出来他的剑居然能到达这个境界!

  祁云此时已经撤出数米,但是他的胸口突然冒出了血滴,他明明没有看见白玉生把剑,但回过神时,他的手上已经握着了剑,自己的胸口血流不止!

  要不是他闪的及时,这一剑已经要了他的命。

  而要不是白玉生及时收手,就算他闪的再及时,只怕也是没有用的。

  祁云这一招的确没人能躲,白玉生也的的确确没有躲。

  祁云是什么人?江湖武林正规大门派“林玄宗派”的真传大弟子,武林各门派的绝学都有学习,虽称不上武林顶尖高手,但其实力,在江湖上绝对也是能排上前号的。而这样的人,却在白玉生的剑下活过一剑都是极难的事。

  如今他使出浑身解数,使出的全力两击“苍燕逐风”和无数连剑都被白玉生一只手持剑,全部招架,而在白玉生出手时,自己竟然连他的剑,都看不清。

  祁云又举起手中的剑,而刚才的自信已经全无,自尊心不允许他受到如此大的屈辱,他举起手中的剑,但是投出去的却是暗器!

  暴雪的寒夜,没有夜空,却有流星,像是深渊里笔直流入的一道光芒,流入尽头,绽放出了一朵白色莲花,又像是一把剑洞穿了一个人的喉咙,绽放出了一朵血色的红莲。

  只是一刹那,刀光一现,淡蓝色的剑已经洞穿了祁云的喉咙!棋盘也裂成两半,无数粒棋子飞落在空中。

  凛厉的北风,吹过窗户,发出“呜呜”的狂嚎。

  斯祁云伴随着棋子倒在地上,还在不断的抽搐。

  白玉生的剑上没有一滴血,依然如此洁白无瑕,依然如此寒冷。

  祁云已经倒下了,他顺着他插在墙上的暗器,倒在在了暴雪中,倒在了剑客的尊严里。

  楼阁的烛火里剩下了几个人影,两个站着,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输了。”白玉生面无表情的对着斯文老爷说到。

  “是他输了。”斯文老爷微笑道。

  “他死了。”白玉生回答道。

  “他死了所以他输了,他几天前,断了你恩师的手脚,烧了你恩师的书斋,老夫我让他还了一命,我们的恩怨,是否已了?”

  “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悲伤?他可是你的大弟子。”白玉生嗔怒道。

  “有些时候,一个人若是知道太多事情,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斯文老爷抬起头,感叹道。

  “莫非,他是发现了你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你利用在下的手,来帮你杀人灭口?”白玉生问。

  斯文老爷却笑了,笑得十分阴郁,十分恐怖。

  “祁云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于他的情感就像是父子之情一样,他死了,我怎么会不难过,但是老天若是要祁云死,那么他若是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的……”

  白玉生沉默了。

  斯文老爷抬起了手,举向白玉生,缓缓的说:“白少侠,我们的恩怨,是否已了?”

  “我和他的恩怨已了,但我们的恩怨却还未解。”白玉生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怎么?你还是要杀老夫?”

  “我不杀你,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从此以后,不再追查长恨笛谱之事。”

  斯文老爷微微一笑,转过去,看向了在暗影中的唐燕芸。缓缓说到:

  “这位小姑娘,想必就是夺走了长恨笛笛谱的唐门弟子吧。”

  没有人回答。

  “白少侠,没想到,你的剑如此无情,你的人却是那么的多情啊,你……要我放弃长恨笛,莫不是要保她?”

  “林玄宗老先生,你觉得,我会是这样的人?”白玉生眼神冰冷,像是冰锥一样,直直的刺向斯文老爷林玄宗的瞳孔,一股凛冽的寒气直逼而来,与他手中高雅端庄的剑相映,似乎有点违和。

  “哈哈哈……是啊,若是一个多情的人,又怎么会使出如此绝情的剑呢,长恨别有情人,无恨换长相思。白少侠若是老夫让路,老夫便也只能照办了。”

  “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白玉生收起剑,转身,缓缓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又转头看向斯文老爷,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老先生,我们的恩怨是否已了?”

  “啊,是啊,不知白少侠还有什么吩咐?”斯文老爷有点不知所措。

  “既然恩怨已了,那不妨借我个人情。”白玉生转过身说道。

  “行!”斯文老爷很爽快的答应了,“少侠有什么需要尽管讲。”

  “外面已经雪漫满天,我们若是要回去,怕是回不去了,这样吧,你给我一个房间,让我和这位小姑娘暂住一晚如何?”

  斯文老爷此时哑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一个当着自己面杀了自己的人的人,居然要求在自己这住一晚上?顿时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白玉生这么做,是为了羞辱他。

  “这……白少侠,实不相瞒我们着实在没有什么空出来的房间可供二位居住的了,实在对不起。”

  “诶,你看看,你们这不刚刚死了人吗,这不空出来一个房间吗?”白玉生面带着微笑。

  斯文老爷此时也是面带微笑,但是笑得很勉强,脸已经气红了,他忍受不了居然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但是他也别无选择。

  他的脸在烛光下扭曲变形,变得十分惨淡和奇怪,像是一只窝瓜。

  “那……就这么办吧。”他挤出几个字来。

  “对了,记得再叫人帮这位小姑娘准备创药和换洗的衣物,再去叫人把她身上的衣服拿去洗了,我等会要给她换个药。”白玉生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有一些故意激怒斯文老爷。

  斯文老爷毕竟是个斯文人,他除了太阳穴旁的青筋微微凸起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从外面招呼了几个人,让他们招办。

  …

  白玉生和唐燕芸走后,只剩下斯文老爷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看着祁云的尸体,他什么也没有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却已经冰冷。

  

作者的话
寻清阁主

作者什么都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