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梦魇——王子的过去(下)
山顶,阳光些许苍白。
雪自飘零着,明明很唯美,只是在那对彼此凝视的少年眼中,竟有些缭乱。神之焱心头一紧,本阳光的笑容,凝在唇角,望起来脆弱得让人心疼。冥冥之中,他敏锐地预感到了什么。
他迟迟没有说话,只听那个金色一般耀眼的少女淡漠地说道。
“狱界的封印……只针对主神与守护神。”
如果他是凡神,怎会进不去?
很显然,他在骗她。
他再次怔住,这次更加的错愕,只是仍旧保持着沉默。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眼前的少女经历过坎坷,有些敏感,恐怕最恨被人欺骗。
而他,当初告诉她自己是凡神。
“魅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终于他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道歉。少女许久无言,只是紧紧凝视着他,目光不闪不躲仍旧那么凌厉。但是,她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为此他松了口气,开始解释道。
“那天我正在执行一个任务,对不起,因为怕你会过问,我才说自己只是凡神。如果你过问,我一定会回答你……可是,我不能回答。我怕你多想,这才编了这个谎言。对不起……”
少年的神情与口吻非常真挚,让她听得心头一暖。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了他们是一类人——
这个少年看似阳光,实则心底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孤独,从而缺乏安全感。
可是她在原谅他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弄明白。
“你是主神,还是守护神?”
神之焱很是真挚,不假思索地回答:“主神。”
然而就是这两个字,从此葬送了他们的幸福。那一霎,魅怜闻言,很明显地愕然了下,旋即变得肃然无比,甚至还有着微微的绝杀,仔细看,还那么痛苦。
如果他是主神……那么就代表,他多多少少与神界之王——神帝,那个害死她姐姐的仇人有点关系。不但如此,看他的穿着与气质,他很有可能还是什么王子。
她怎么就那么傻,竟然会以为——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神,竟然打扮得如此光鲜,竟然气质如此高贵,竟然佩戴得起鲛人血凝成的饰物。一个普普通通的凡神,竟然会运用隐身术,还以一流的速度掠走在海面之上。
一想通这些,她感到一股寒意,沁进全身每一只毛孔,最终沁入心底。
“你是王子?”
然而她还是紧紧攥住拳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问道。
看她如此反常,神之焱已经慌了,点点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那一刻,魅怜清楚地听到了从自己的胸膛前传出的,心碎的声音。可悲的不是他是自己仇人的儿子,而是,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从今以后……她要怎么办?
少年慌了,苍白的容颜苍白的目光,眼角似乎已经湿了。
“魅怜……你怎么了?”
然而她没有回答他,直到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她才深呼吸一口,却低下头望着白雪皑皑的地面。不是故意要作出一副绝情的模样,只是她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少年。
她多么害怕,自己会狠不下心。
“你是神,而我是狱界之人,我们不合适。所以,从今以后便不要再见面了吧。”其实魅怜不是魔界之人,而是狱界之人。
第二次见面,他们已然爱上彼此,她却只得用那副绝然无情的姿态,说出别离的话。说完,她头也不抬地转身离去,在自己不舍流泪之前,落荒而逃。
然而他终于反应过来后,没有乖乖放她走,而是毫不犹豫地追上去。
“等等,魅怜,等等!”
她却头也不回,用她最擅长的速度,最终在他的眼下逃走。
那场追逐与奔逃的游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
那个神界王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恋情还没有展开,便已结束。
后来无数次的追逐,又是无数次的奔逃,他们都渐渐成长,再也不是昔日的少年。他一如既往的爽朗又阳光,却渐渐地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怔神,习惯了追逐着阳光,却让身影变得落寞。而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过后,变得不再认真,渐渐地,愈发狡黠。对于彼此的改变,他们都心知肚明。
第三次见面,是一百年后。
一百年的时光,足以令他们成熟,再次见面的时候,或许已认不出彼此。
然而那是在人界的夜晚,狂风暴雨之下,他们无法望见彼此的改变,却听到了彼此的声嘶力竭。
第三次见面,他终于追到了她。
他已不再是那个少年,不再青涩,而变得霸道,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在狂风暴雨中,满是悲愤地凝视着那张湿透的容颜。
“你曾说过,我是神,而你是狱界之人,我们不合适,对吗?”他一字一顿说道,嗓音深沉,口吻故作平淡却有股无法掩饰的悲愤与绝望。然而眼前的女子闻言,却狡黠一笑,未置可否。
他更加地悲愤,想也没想,一把将女子拽进怀中。
“一百年前,你绝然而去……你可知道,这一百年来,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似乎是这句话,刺痛了那个女子的心扉,也似乎是一百年的分别过后,她第一次与他近在咫尺,耳边尽是他的心跳,她终于忍不住无声泪流。眼眶一阵一阵的温热,流过脸颊,却冰冷得让她战栗不已。
对于我来说,没有你的日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我们不合适……我们真的不合适吗?”
然而良久,神之焱的口吻竟缓和下来。也许是因为,他看透了眼前那个女子的伪装,看穿了她的故作坚强,再也无法恨她,无法恨她一百年前绝然而去。
说着,他也不再抓紧她的手腕,而是放开了它,然后调整了一个姿势,将女子温柔地抱进怀中,却抱得很紧。
从她的目光中,他分明捕捉到了那抹真挚的爱意。
“魅怜,我爱你。”
终于,神之焱轻轻闭上眼眸,在一片喧嚣中,对她道出了自己的爱意。这份爱意,从他的口中说出,已迟了一百年。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这个机会。
“哗——哗——哗——”
深更半夜,暴雨声让世界变得嘈杂慌乱。
他的声音,他的话语,却让她宁静。
可是……
“阿焱,我们不合适。”
还是一百年前那句话,她丝毫的动容都没有。
终于,男子再次疯狂了,放开她,双手扳住她的肩膀,已快要崩溃,“这不是理由!魅怜,这不是理由!我爱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也爱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不爱你。”
她却不假思索地说道,面无表情。
他愣住,力气泄掉了大半。
而她也一动不动,没有趁机再次奔逃,只是抬起头迎上他绝望的目光,却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我不爱你,百年前那场相遇,根本就是一场错误!阿焱,我们不要一错再错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笑有多么苦涩。
神之焱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一样,疯狂地摇头,然后再次抓紧她的手腕,瞪着她,已经声嘶力竭。
“你是爱我的!”他好像就是有这样的信心,然而女子却再次笑了,这次故意笑得不屑。他却没有在意,一句话封住了她的笑,“否则,你为什么会流泪?”
即便是站在暴雨下,即便全身已经湿透,他也知道,她在泪流满面。
但女子就是不肯承认,“我没有。”
他不再说话,渐渐地,好像冷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二话不说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果然,唇角是苦涩的……
是泪水的味道……
那是他们的初吻,明明该甜蜜,他们却只觉苦涩。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休,整个天地都一下子静谧下来,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听闻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不知多久过后,他放开了她。
的她刚刚没有推开他,不证明,她会接受他。
“我不爱你,放手吧。”
这次他却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一样,不再抓狂,只甚为平淡地抓起她的手腕,然后放到自己胸前最靠近心口的地方。望着她,他却笑了。只是那一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眶热了。
“我曾发誓——如果我追到你,我定会紧紧抓住你,绝不放手。”
……
考验梦境中,那是最后一幅画面。
狂风暴雨似乎淹没了一切,漆黑寂寥的夜色下,他们站在雨幕中,任凭风吹雨打,彼此对视着泪流。结局可想而知,他们还是分开了,最终他还是放手了,因为那个女子竟然苦苦哀求他……
后来,生活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
头开始的煎熬,到后来变成了习惯,直到最终麻木。
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似乎也算舒坦。可是为什么,我总会在欢乐的时候,忽然沉默。我总会想念着你的容颜,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我总会想哭,却哭不出来。
可是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忘记——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