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升初二，我们原班被打散，五十个人被不平均的编入其他班，像摆好的跳棋里多出来的五子棋，格格不入。

我被扔进了初二四班，班主任是个更年期的老女人，教数学，尤其喜欢上课往学生脑门上砸粉笔。

李韦关被分到了隔壁七班，班主任是个右眼有块疤痕的男人，满脸胡茬，听李韦关讲，那是他教的第一任学生被外校人欺负，他上门讨说法被打的。

食堂饭菜越做越差，炒粉条炒得跟铁丝一样难嚼，我转战西红柿鸡蛋，扒拉了两下发现只有西红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韦关说话，“这么怂？”

“怂什么怂，对方更惨，听说那俩孙子被打得卧床不起，老陶也因为这个进去了几年。”

李韦关还是挺八卦的。我对老陶的了解只限于他有个很凶的老婆，在对面女生宿舍楼下开了个小卖部，偶尔还以职工家属的身份吼不听话的学生几句。

我一直觉得她厉害，所以买东西也不爱上她那里。但自打李韦关告诉我老陶的丰功伟绩后，我不得不上她那里去买东西。因为我打心里的觉得，如果我不去，很可能会被老陶用一个小本本把名字记起来。

越想越觉得可怖，甚至脑补月黑风高，老陶在一盏绿色灯罩的小台灯下，阴侧侧的把不买自己媳妇儿账儿的学生名字全部写下来，盘算着如何报复。

李韦关认为我并不了解老陶。而我觉得他严重被老陶的传说洗了脑。

学校向来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传说这种事，可信度基本可以确定为零。

就好比给我们上历史的男老师，他最喜欢站在第一二排之间讲课，每次一开口，第三排的同学都能闻到他的口臭。久而久之，学生私底下流传，他可能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吃了大便。难道他就真的吃了大便？

李韦关挺直脖子，“那也说不准啊。”

我跟他挥手再见，回宿舍睡午觉。

李韦关此人，见异思迁。他初一的时候还说过他喜欢小吴用。可小吴用不过才被调走了三个星期，他就转变风向，拜倒在老陶的牛仔裤下。

小吴用是我们初一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偏爱暖色系的衣服，所幸长得白，也能hold住各种颜色。

他很凶，凶到班上有不听话的男孩儿，他随手一拎就把人拎出了教室。在他手底下一年，班上男孩儿老远看见他就扯出笑容，毕恭毕敬的喊一句吴老师好。

可惜他眼光远大，早早去了市里的中学任教。等到毕业后听说我那中学被改成了养老院，我才惊觉小吴用果然很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老师教的，良辰择木而栖，是这样一个道理。

我第一次见小吴用就被他的橙色外套闪了眼。他人长得白，手里举着花名册像我走过来的当下，像一颗橘子裹着颗粒分明的白糖。

这人爱皱眉，长此以往，眉间起了小丘，有序排列，像个川字。

他皱着眉看我，这模样使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邹周是吧？来，我带你去女生宿舍。”

我得承认，我被他像川字的眉给惊艳了。他人不高，可比起十三岁的我，还是像根电线杆，稳稳走在我前面，像香甜的橘子。

隔了大半个学期，李韦关被他拎出教室，像个小鸡仔在走廊里垂着他的脑袋。之后就对我把小吴用说成橘子的行径，十分不满，“你也许是被阳光糊了脑子！”

你才被橘子皮吃了心呢。

李韦关是这样的男孩子，睚眦必报，小气吧啦。

和阳光，和橘子，都不搭边，一点也不让人惊艳。

可这不妨碍他花蝴蝶似的在漂亮姑娘们间游走，片叶不沾身。

啊呸。

我想不明白姑娘们喜欢李韦关的理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偶尔他把桌洞里堆不下的粉色信纸往我桌洞里放，大片花花绿绿的纸上写满了对这花蝴蝶的喜爱。

她们有一百个喜欢李韦关的理由。

可李韦关有一千个拒绝她们的借口。

所以李韦关真是，啊呸。

上天风云太不测，我原以为分了班就能离李韦关远远的，哪晓得两个班之间就隔着一堵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有时候李韦关路过，总要往我桌上扔东西。

头一回是个数学本，新的。第二回是个语文本，也是新的，第三回他扔了个英语本，还是新的。

后来就不扔本子了，改扔垃圾。有时候是绿箭口香糖的糖纸，有时候是巧乐兹剩下的冰棍，或者他用完的卫生纸。

李韦关无疑是个王八蛋。

我没必要理会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