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才作罢，吃得包厢里一片狼藉。

大家各自搀扶着回家去了，张彻喝得有点多了，在码头上狂吐不止，乔柔既不扶他，也不嫌他，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吐干净了没，陪我逛逛沿江风光带，好久没来逛过了。”乔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喝的还是羞的。

“没问题！”张彻用力挺直身子，走了没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呵呵呵，路都走不稳，你确定没问题？”

“你还是扶我一下好了，这个地面一点都不平整，坑坑洼洼的。”

乔柔看了一眼路面，坑？连个孔都没有好不好，这里可是C市的著名景区和防洪堤，C市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把它修葺一新，你说这上面坑坑洼洼，这理由听了要被修路的人打死。不过张彻难得像自己撒娇一回，还是让他得意一下好了，乔柔像男女朋友一样挽起张彻的手臂，两人沿着黑漆漆的防洪堤，静静地往前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江对面灯火通明，分外美丽。

一路无言，在江风的安抚下，张彻逐渐清醒过来，他一路都在想要说点什么，但想到一个就否决一个，他脑子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像一个十四的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做一些蠢事说一些蠢话，还是像个三十岁的“老年人”一样做个油腻的老司机。

“我在蓉江里游过泳，六七岁的时候。”

张彻这个六七岁事实上是指苏晓添六七岁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蓉江可不像现在这样漂亮，每年夏天蓉江都要涨水，一张水水就会漫到街上来，从江边往市中心蔓延。有一次，他一个人提着裤子从洪水刚刚没过脚指头的地方一直走到洪水没过膝盖，然后到大腿根部，最后半个身子都没在水里，要不是经过的人眼明手快，把他一把拖了出来，他估计早就投胎去了。

但他也并未因此怕水，相反，只要不涨水的时候，他就会跟着几个哥哥一起跑到蓉江边，找一个水比较浅的地方，嬉戏游泳。

“应该还要往前面走一段路，那里有个跳台，我从那个上面往水里面跳，特别好玩，有一次脚底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给割了个口子，我都不知道，一直到上岸准备跳第二次才发现，那个血一直止不住，把我给吓死了，我以为我死定了。”乔柔听得很专心，张彻自然也就讲得更来劲了。

“我跟你讲，我那会游泳可厉害了，能一个人游到江中心然后再游回来，游累了我就仰着漂在水上休息一会，休息好了就继续游，反正就是沉不下去。”

“那要是我和你妈掉水里去了，你救谁啊？”乔柔冷不丁就问出一个送命题，张彻脸都黑了，心想怎么说个游泳的事情你都能扯到这种问题上面去。

不过这种问题难不倒张彻，在苏晓添在世的时候，这种问题他早就和朋友做过深入的研究与讨论了。

“肯定先救我妈啊......不救我妈是犯法的，间接故意杀人罪，刑法上规定的。”张彻还特地强调了一下是刑法。

但乔柔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晴不定，张彻知道她要发飙了，只是暂时还没想到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而已。

“等我妈安全了，我就下去救你，万一你要是没扛住沉下去了，我就陪你一起沉下去，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这是经过长期研究与多方探讨后的最好方案与说法，虽然听上去有些中二，但保管绝大多数时候都管用，至少苏晓添那些朋友用过之后都说好。

“你才一个人走呢！姐姐我会游泳！你就救你老娘去吧！”乔柔气鼓鼓地说到，扭头就走。

唉呀，怎么不管用啊？张彻纳闷了，但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马上说：“其实你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余的，我根本没得选。”

乔柔仿佛听出了些什么，回头好奇地看着他。

“我都不知道我妈是谁，我又怎么去救她。”张彻头一次觉得没妈也是件好事，至少在婆媳关系这个问题上，他完全用不着为难。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妈是谁？”

“我是被收养的，我连我爸是谁我都不知道。”张彻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为什么你从来没讲过？”乔柔非常意外。

“这种事讲出来有用吗？”

“当然有用，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找爸妈啊！”乔柔有一种热心大姐的气质，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帮忙。

“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非要给我现在的生活塞一对父母进来，我倒不习惯了。”张彻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相反，在拥有了苏晓添的记忆后，他甚至觉得现在生活还挺好，想做任何事情都有人帮忙，十分的顺利。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乔柔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好意被拒绝。

“不然我能怎样？对于两位能把一出生的我就抛弃的父母，我还能期待什么？”张彻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对于抛弃孩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那对我父亲来说公平吗？他一个人养育我长大，因为我的缘故，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单身。”张彻红了眼眶：“我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只是找回自己的生父母而已，跟背叛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懂的。”张彻转身就走，乔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离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那个在他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男生竟然敢对她扭头就走。

这时，几只银蛇从江中心升起，扭着银色的身躯飞上天空，消失片刻之后，一颗巨大的火树绽放在黑夜之中，姹紫嫣红，转瞬即逝。

张彻停下脚步，只是轻轻地一瞥，便被这美景吸住了神魂，那一刻，他忘了心中的不快。

乔柔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张彻，她想干什么？她会像偶像剧里那样拦腰抱住张彻，说“不要走”吗？

“竟然敢甩老娘！”乔柔一记飞踹踢在张彻身上，把张彻一脚踢倒在地，像个彪悍的流氓一样，狠狠踹起他来：“让你装酷！让你装酷！还装酷不？！还装我今天就把你扔江里去喂鱼！”

张彻不敢还手，身子蜷缩在一起，同时拼命护住头部，声音里夹杂着哭腔：“饶命啊女王陛下！我错了！我再也不装酷了！”

“记住，既然跟老娘告了白，那你就是老娘的奴隶，一辈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