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冷，第五贺麟穿着一件单衣与公玉少两个人窝在狭窄的墙洞里，没有人追赶他们，只有冰冷无情的风雪在身体边肆虐而过。

公玉少的双手紧紧环着第五贺麟，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身上的温度递给他，第五贺麟的呼吸很浅很浅，心跳极其微弱，似乎下一秒就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声了，公玉少咬紧了牙关，把手紧了紧。

第五贺麟轻哼一声，公玉少立刻松了一下，问：“怎么了？”

第五贺麟摇头不语，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他很痛苦，只是不说。

公玉少抬头望了望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他们竟然在这里窝了快一整晚了，而昆爷儿不知道有没有脱困。

这次救第五贺麟的计划是临时两个人脑袋一热想的，昆爷儿挖那个墙洞也不过是为了日后，但没想到那么快就用上了，琉璃白的人其实一早就盯上了，就在公玉少背着第五贺麟爬出墙洞的时候，那个时候第五贺麟是有感觉的，但是后面慢慢的，就发现感觉不到琉璃白的人的气息了，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五贺麟后来不急着让公玉少离开的原因了。

因为那批人，突然就消失了。

是谁？一定是谁在背后帮他们解决了这群尾巴？是谁？第五贺麟想不通，他的脑子现在不够用了，即墨楼给的药正在体内慢慢生效，让他很困，可是又不能睡，这种感觉简直比万箭穿心还痛苦。

“第五……”公玉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第五贺麟没力气，只能闭着眼睛应着。

“你睡一会儿？”公玉少有些担心，虽然之前一直不让他睡就是怕他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但现在他的体温正在慢慢升高，公玉少的担心已经不是很足了。

第五贺麟睁开了眼睛，比之前要有精神得多，胸膛开始急速起伏，这是力量在恢复的征兆，他淡淡地说：“不睡。”

“第五……”

“我很好，天亮了，去你们安全的地方吧！”第五贺麟挣扎着从公玉少的怀里站起来，身子还摇摇晃晃着，但勉强能够扶着墙站着了，公玉少不放心，双手始终围在第五贺麟身前，就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第五贺麟笑了笑，握住公玉少的手腕，说：“放心，我没事了。”

“你的伤……”

“好多了，走吧。”

第五贺麟不像以前那样对着公玉少嬉皮笑脸了，他严肃的神情、疏离的语气都让公玉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距离，尽管站的那么近，但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触摸不到他了，为什么会这样？公玉少想不通，皱紧了眉头跟在第五贺麟身后。

许久，两人才出现在破庙，昆爷儿早就到了，只是受了些轻伤，即墨楼正在给他做简单的包扎，见他们来了，不由得露出笑脸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爷还以为你们死在那群人手上了呢！”昆爷儿的大嗓门儿一响起来，就立刻让死气沉沉的破庙添了一些人气。

季尔朱淡淡地瞥了一眼第五贺麟，便立刻把头扭了过去，表情冷漠得很。第五贺麟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没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桌子边坐下，他的气息还是有些紊乱，即墨楼给他把了脉，眼中露出忧虑。

“没什么，好好休息就是了。”即墨楼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抓紧了第五贺麟的手腕。

“需要买药吧？我现在出去买，把药方给我。”公玉少急不可耐。

第五贺麟点了点头，即墨楼就下笔了，动作很快，一下就写好了三副药方，公玉少粗略看一眼，反正也看不懂，直接揣怀里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第五贺麟说话了：“我不能留在这儿。”

“可是你的伤……”即墨楼皱着眉头，在第五贺麟左脚迈出门槛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昆爷儿完全被蒙在鼓里，一脸不知所措：“怎么回事儿？怎么里面好像还有事儿啊？”

季尔朱扯了扯昆爷儿，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对第五贺麟说：“若你要走，就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

“放心，我会帮你们把所有事都做好，然后彻底消失。”第五贺麟回头，将季尔朱整个人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他说：“倒是你，放下的，放不下的，那么多东西，那么长的人生，何苦？”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季尔朱反唇相讥，与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仿佛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样。

第五贺麟苦笑一声，应和着：“是啊，我没资格。”

“嘿我说，你们之间是不是还藏着掖着什么东西呢？是不是就把爷蒙鼓里了？！”昆爷儿吼了一嗓子，一把抓住了季尔朱的胳膊，抓得很重，季尔朱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一脚把昆爷儿踹出去。

“你问他。”季尔朱冷冷说。

第五贺麟笑了：“昆爷儿，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违反时间活那么长呢？那是有代价的。”

“代价？”

这两个字很重，即墨楼皱紧了眉头，低头不语。

是啊，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只是第五贺麟这个代价，未免太重，重的只有用一辈子来偿还了。

“你们都知道？”昆爷儿指着季尔朱，又用手指戳了戳即墨楼。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你们啥时候知道的？！”昆爷儿又大吼，震得破庙房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

“我们在被抓之后就知道了。”季尔朱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尘的长凳上，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忌讳这些脏东西，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脏了，不在乎再多脏一点。

“是琉璃白。”即墨楼看了一眼季尔朱，意味深沉。

“我走了，别让阿少知道，别……别让他找我。”第五贺麟穿着一件单衣，就迈出了破庙，三人都坐在屋子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竟是没有一个人冲出去把他拉回来。

没有人能承担得起那个代价。

“那……他走了，我们怎么办？怎么解释？”昆爷儿萎靡了，说话声音也弱了。

“撒谎。”即墨楼倒是言简意赅，可是这个谎能扯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