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公玉少早早的便起床了，梳洗干净，还换了套新衣，裹得暖暖的便要准备出门，却不料第五贺麟比他更早。一打开房门，公玉少就看见第五贺麟双手抱胸站在门外，一双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扇形的阴影。

他还在睡觉，公玉少眯了眯眼睛，这家伙不会一整晚都待在外面吧？是怕自己提早跑了？伸手想揉揉他的发，但手到了半空还是停下了，轻轻关好房门，公玉少也不打算弄醒他，便要径直离去。

“就这么走了？”身后传来第五贺麟的声音，带着一点低沉的沙哑。

公玉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头：“你回屋睡一觉吧，这事我早该跟他了了。”

“其实你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多大的仇恨。”第五贺麟淡淡说。

公玉少笑了，带着一点苦涩：“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

第五贺麟沉默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是当年的镜无和镜如水，整天在一起，知道对方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如今二人早已改头换面，连名字也换了，之间相隔了千年，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第五贺麟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公玉少摇了摇头。

“你便好好待在水央小筑里，我很快回来的。”公玉少又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离开。

加上昨天的那一眼，这已经是第二次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第五贺麟了，真让人不舒服。

但是，他是听公玉少的话的，同时也是相信他的，既然他说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所以他就推开了公玉少的房间，爬上了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然而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公玉少还没有回来，而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了，回头看见即墨楼一脸凝重地走过来，第五贺麟就猜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即墨楼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就准备擦过他身边，被第五贺麟一把抓住胳膊。

“阿少呢？”第五贺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抖，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公玉少了。

即墨楼拍了拍他的肩，说：“无碍的。”

随即快步离去，第五贺麟愣了一会儿，立马转头跟上，然而这一次他却没能顺利见到公玉少，因为落水。

落水的突然出现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他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同样也是第五贺麟下手犹豫的原因之一。

即墨楼被第五贺麟一把送出老远，而自己则留下来与落水缠斗。他不知道落水此行来的目的，只知道他的眼神盒子中已然多了一分先前没有的东西，是血腥，很浓重的血腥气，第五贺麟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他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种惧怕，是真得惧怕。并不是怕落水，而是怕曾经的自己，那个不管老弱妇孺都一律斩下头颅的自己，那个满手血腥的自己，那个拿起刀就忘记放下的自己……

第五贺麟的双手在颤，脚步开始不稳，而站在面前的落水一脸苍白，却闪着一双精光的眸子，微微扬起嘴角，身形便闪了过去，抬手便是狠狠一掌。第五贺麟已心神不宁，根本来不及防备，刚抬起手去挡，却发现落水的另一只手从下方穿了过来，锋利的掌刀直刺胸口。

一股凛冽的疼痛钻进心脏，如毒蛇一般势如破竹，獠牙尖锐，狠狠刺穿了第五贺麟的身体，逼得他不得不捂着胸口跪了下来，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白净的脸上钻出来，滑落到地上。

落水缓缓走到他跟前，俯视着他，一脸淡然，问：“你今日怎么了？为何如此疲弱？”

第五贺麟并不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一颗血珠从嘴角渗了出来。落水也不追问，当下便狠狠在第五贺麟后脖子上击了一掌，力度控制得刚刚好，第五贺麟来不及反抗就晕了过去。

一把扛起第五贺麟挂在肩上，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盖住了第五贺麟的脸，落水瞥了一眼，随即朝着绿尘斋而去。他原本这次来，就是准备将第五贺麟圈禁起来的，为了琉璃白。

因为当他知道琉璃白那封并不是什么拜帖之后，心里头就有了自己的计较。琉璃白想做什么，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既然如此，就先替他除了最大的障碍。也不知为什么，琉璃白却说，不要杀他。三天了，落水一直想不通。

待第五贺麟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睁开眼便是陌生的床罩，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感觉很宁静。第五贺麟尝试着爬起来，却一下子被一股力量拽回了床上，锁链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在耳边响得噼里啪啦。

艰难的扭头，后脖子一阵阵发疼，胸口也好像被一把刀刺穿过一样，手上脚上还有腰上，都被绑上了手腕粗的铁链，以第五贺麟如今的情况，想要挣脱开来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对方很聪明，那檀香炉里面，还放了另一种东西，呵，软筋散，第五贺麟撇了撇嘴角，颓丧地倒在了床上。

“吱呀”，木门开了，第五贺麟甚至都懒得扭头去看谁进来了。

落水端了饭菜进来，都是一些斋菜，丝毫没有放一星半点的油荤。第五贺麟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没肉，不吃。”

“吃不吃随你，反正贫僧这里是没有肉的。”落水回答地淡淡。

“没有就去买。”第五贺麟毫不客气。

落水望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人还真是……让人费解，如今是处于阶下囚的状态，竟然还跟绑票的讨价还价。

“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处于什么状况？”落水皱了眉头。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你是不能饿死我的，对吧？”第五贺麟盯着床顶，一个正眼也没给落水。

落水略微有些恼，但最后还是压下来了，将饭菜扔到一边，说：“我说过了，吃不吃随你，贫僧这里没有肉，更不会出去买。倘若第五小爷把自己饿死了，贫僧也落个清静。”

说罢，落水一甩袖子便出去了，留下一阵檀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