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倾城府的高墙上跃出一道黑色的影子，速度极快，在银白的月光之下，丝毫辨不清那是人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影子。

大街上很安静，雪被扫到路两边，黑色的影子迅速掠过街头，正缓步走在大街上的第五贺麟被那影子吓了一跳，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道精光从眼缝里面射出来，那是名为兴趣的东西。

很久没遇到可以动手的人了。

第五贺麟心里痒痒的，虽然他的伤还没有好透，但与一个人切磋几招还是没问题的。若不是这几日被公玉少逼着大白天只能待在水央小筑里养伤，还不准他缠着陈辽跟他动手动脚，第五贺麟又怎会大半夜溜出来逛没人的街？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影子飞快，却不知后面的人更快更无声息。

然而，当第五贺麟站在水央小筑大门口的时候，心中便泛起了一丝怒气，那影子竟是冲着水央小筑来的，真是活腻了。

他没有走大门，而是跟着那影子跳进了墙里，落地毫无声音，恍若一片羽毛轻巧。眨眼间，那影子便已朝着公玉少的房间去了。借着月色，水央小筑里静悄悄，草叶子上、树梢上的雪反射着月光，让整个水央小筑都沉静在一片祥和的银白之中。

然而，这一片银白，究竟有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圣呢？

第五贺麟站在一棵树的阴影里，呼吸平缓，眼神敏锐，静静盯着那站在公玉少门口的影子。小心翼翼，院子里只有轻轻的风声，还有从各个房间里传过来的轻缓的呼吸声。

这些声音，此时在第五贺麟耳朵里，就如一首曲子，此起彼伏，那是生命的象征，象征他们还活着，象征这个国家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此时，影子已悄悄打开公玉少的房门，第五贺麟微皱了一下眉头。公玉少这个人，一睡下去就算雷打在他耳边都醒不了，更何况还是习惯裸睡的混蛋，不过一想到这里，第五贺麟却不自觉地扬了嘴角，若是那个人发现自己要刺杀的人竟然全身光裸，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于是，他站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眼神愉悦。

他有私心，他想看公玉少赤身裸体地与人缠斗，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呵呵。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房间里一片安静，而那影子进去已经十几分钟了，第五贺麟禁不住皱了眉头，莫不是真就这么被杀了？

心下一紧，人已经飞了出去。

可是刚到门口，却见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公玉少站在桌子边正将火折子放到怀里，扭头就看见第五贺麟一脸诧异地站在门口，笑了笑说：“你倒还挺有心情在外面等着，想看着我被杀，还是存了其他什么龌龊的念头？”

第五贺麟没说话，眼角余光已看见了站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他见过这个人，在倾城府的时候。

“落水僧人？”第五贺麟问。

对方点头，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什么夜行衣，而是一件僧袍，稍有破旧，却甚是干净，脖子上一串佛珠，目测有上百颗。

闻人说，这落水僧人虽不沾荤腥不碰女人，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和尚。而且看他的样貌，明显就是个不足年的孩子。

“早知你会来，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幸好我刚刚准备起夜，不然还真被你扭断了脖子。”公玉少笑着，身上的确还穿着一件单衣，头发披散在肩头，但并没有刚起床的意识朦胧，只不过衣服有些皱了，恐怕方才是稍稍被抓了一把。

第五贺麟兀自上前一步，一把搭在了公玉少的肩膀上，对方立马倒抽了一口冷气，第五贺麟皱了一下眉头，扯着嘴角明知故问：“疼吧？”

“知道还问？”公玉少嗔怒，随即转身朝落水僧人说道：“我知你今夜来是因为琉璃白吩咐的，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想说的话我也明白了，尽管放马过来吧，本少要是怕，下辈子就喊他做爹！”

“贫僧记下了。”落水僧人面无表情，单手作揖，轻轻弯腰点头的那一刻，飞身出去，另一只手形成掌刀，直刺公玉少胸口。

第五贺麟的速度比他更快，先一步挡在公玉少面前，一把便握住了落水僧人的手腕想要将他制住，却不料，落水僧人的手腕如同抹了油似的一下便滑脱了开去。他本就年龄小身子软，第五贺麟就好像是在一个半大小孩玩儿似的，在公玉少面前与他展开了一番不小的缠斗。

其实落水天赋极强，若不是年龄摆在那里，恐怕再过上几年，势必要比第五贺麟强很多。一想到这点，第五贺麟不由得心中一颤，若是此人是站在公玉少这边的，那还好说，只可惜了是站在敌对面的，如今打得过的时候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念头到此，第五贺麟便下了杀手。

眸中寒光毕现，招招致命。在公玉少的房间里，上蹿下跳，游来荡去，而公玉少则事不关己地站在边上看着，只是在第五贺麟或者落水僧人要打坏家具的时候，露出一些担忧的神色，其余并不太关心。

而当落水被第五贺麟逼得退到门边的时候，即墨楼因为听到了打斗声而出现了，眼神之中却并没有因为看到落水僧人而惊讶，只是默默地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打了个寒颤就准备回房睡觉。

嗯，看样子是死不了了。即墨楼心里想着，就慢慢转身了。

但没想到，事情就发生在转身的瞬间。即墨楼只觉得背后一疼，眼前瞬间黑了一大片，脚步便开始不稳了，后背的疼痛感不强，然而却如同一条蛇一般游走在身体里，片刻间便钻到了前胸，喉头立刻便尝到了一抹腥甜。

即墨楼暗道不妙，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纯白的雪上，只听得一缕缕白烟从雪上冒出来，耳边是极其细微的消融声音，然后，便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了。

“小楼！”公玉少大喊一声，第五贺麟愣了愣，准备击向落水僧人的动作也稍缓了缓，落水便趁着这空隙飞身出墙，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月色之下的水央小筑里。

人倒霉，还真是连走个路都能被人打成重伤。在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即墨楼听见有个声音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