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名为回忆的故乡

　　陆渊身体一震，墨珏说的对，只要天演棋盘还在，冥族所有族人还在，冥族的故乡就还在。是的，冥族没有没落，冥族的故乡也还一直在。

　　冥族的故乡叫做——回忆。陆渊看着这道如同地狱的深渊，顿时觉得很亲切，刚开始时的那种恐惧感和生疏感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是无尽的悲凉的憎恨。

　　陆渊真的不愿意去构想那样的一副画面，尸山血海。可是这样的场景已经深深烙印在陆渊的记忆里，烙印在了陆渊的灵魂内。

　　陆渊没有再去想天启者的责任推脱，曾经他一直想放弃这个身份去做回原来那个普普通通的平平淡淡的陆渊。

　　不过事到如今，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去改变自己，和过去说再见，把过去当做自己灵魂深处的一片净土，一片谁都不能侵犯的净土。

　　墨珏拍了拍陆渊的肩膀笑了笑，然后转身向着墨璃走去。

　　陆渊站在原地看着这宏大的祭坛，不难想像冥族最强盛时这里是何等的金碧辉煌与繁华。陆渊闭上眼睛，想像自己回到那个时代，想象着他正在参加一场盛大的祭祀。

　　陆渊坐在祭坛外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他观察着这一场盛大的祭祀，无数的强者赶来参与。祭司正在祭坛中央行着各种礼节。

　　仙音缭绕，人山人海。灵气汇聚到祭坛上浓得化为液体，灵液如同小溪一样顺着祭坛流淌。灵液流下祭坛后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然后重新化为灵气，即便如此祭坛周围的灵气的浓度也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突然，陆渊脑海之中画面一转，他想像的画面不再受陆渊控制。

　　陆渊此时正站在想象中的那座座祭坛上，此时繁华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血雨与哀嚎。

　　陆渊站在祭坛中央无数的血雨淋在他的身上四周飘起无数的冤魂，哀嚎遍野，原来繁华不复存在，对比起来真的让人悲痛欲绝。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祭坛上伸出来一把抓住陆渊的脚踝，血液立刻顺着陆渊的脚踝倒流一直将陆渊淹没。陆渊站在原地任凭血液在他身体表面覆盖厚厚的一层。

　　陆渊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色，并不感到害怕，这些都是他那些冥族同胞的怨气，对兽皇、雷皇的怨恨，而不是对他这个冥族血脉继承者的怨恨。

　　如陆渊所猜想的一样，那层厚厚的血衣如同慈母的手抚摸着陆渊的身体，原本冰冷的血衣变得温暖，一股特别的气息环绕着陆渊。

　　陆渊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变回原来的样子。陆渊看着眼前的祭坛，久久无言。

　　墨璃和墨珏并肩走着，墨珏满眼柔情的看着墨璃说道：“琉璃，这么多年了，是父亲让你受苦了。”墨璃抬起头看着墨珏的脸说道：“不苦，只要父亲你能回来陪我就好了。琉璃很高兴父亲能回来陪我，不要走了好吗？”

　　墨珏用他宽厚的手掌摸着墨璃的发丝，长长的叹气后他无奈的摇摇头，话到嘴边却没有再说什么，随后转身走向陆渊那里。

　　“看到了什么没？”墨珏问道。

　　“我仿佛参与了一场宏大的祭祀，可是祭祀到了后面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副尸山血海的景象。”陆渊如实的说道，“之后，一只血手从祭坛之中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踝，一次血衣覆盖在我身体上。”

　　墨珏点了点头，“被血衣覆盖的感觉怎么样？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很温暖……”陆渊说道。

　　墨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个很好的开头，那些冥族族人的执念对陆渊没有排斥，甚至是已经接受了陆渊。

　　“冥皇，这其中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陆渊问道，他看到了墨珏点头后心中不解。

　　“你只需要知道这是好兆头就好了，上去吧!”墨珏说道，然后双手向上托起陆渊的身体向着深渊的顶部飞去。

　　陆渊手忙脚乱的转过身体看着深渊底的墨珏和墨璃，两人都微笑着看着他，可是陆渊心中却觉得心中苦涩。好像那两人的微笑化为了一个巨石压在了陆渊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渊的元神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慢慢的已经看不清了深渊底的景象。他长长的叹气，仰头看着深渊顶的黑色闪电和血雨。

　　深渊底，墨璃看着墨珏，她问道：“父皇，您还能变回一起那个样子吗？”

　　墨珏摇头，“回不去了，不过，琉璃，你还是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命。”

　　“一定可以的，父皇您一定可以复活的，我……我们一起去找六阶的养魂石，父皇您一定可以好的。”墨璃红着眼睛。

　　墨珏把墨璃的头拥入怀里，来轻轻的拍着墨璃的背，“傻丫头，我现在不过只是残留在天演棋盘中的一丝残魂，就算有六阶养魂石也救不回来啦，不过，琉璃，你是可以用六阶养魂石复原的……”

　　“不!”墨璃推开墨珏强势的打断了墨珏的话，“就算我用了六阶的养魂石复活了又怎样!什么都没有了!冥族都不在了!父皇也没在了!我复活又怎样!”

　　墨珏眼角湿润，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他从脚底开始化为华丽的光点消失。

　　“不要!”墨璃大吼，她扑向墨珏，妄图把他留下来。“不要，父皇!不要离开琉璃!”

　　墨珏微微笑着，他把双手张开，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悄悄的流下。

　　墨璃扑向墨珏，扑到他的怀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连一丝光都没有留下来，除了这一片深渊，什么都没有了。

　　墨璃把头埋到膝盖上，失声痛哭。

　　陆渊的元神很快便飘出了深渊，他站在深渊边上，俯视着这道他精神海之中的伤口如同地球的东非大裂谷般的伤口。

　　“陆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幽幽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

　　陆渊看着深渊，他听过那个声音，那是墨珏的声音。“冥皇您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希望你找到六阶养魂石将墨璃复活。这是我唯一的期望。”声音明显变得有气无力十分虚弱，就像风中的残烛一样摇晃。

　　“我一定!”陆渊坚定的说道。

　　陆渊说了以后在深渊旁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听到墨珏的声音，陆渊猜测，可能他以后再也不会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了……可能在也看不到那个男人那张爱笑的脸了……

　　陆渊转身，离开了深渊。

　　秦梦瑶守在陆渊窗边，她趴在床边， 熊猫眼一般的眼睛紧闭着。她已经很久没睡了，不久前终于撑不住便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陆渊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床边的秦梦瑶，然后看着屋顶，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在那里发呆。

　　秦梦瑶的青丝如同瀑布一样挂在床边，从秦梦瑶那里传出一丝淡淡的清香。

　　陆渊轻轻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想走下床去。

　　不料，陆渊的手压住了秦梦瑶的一缕发丝，“啊!”秦梦瑶痛呼。她抬起头来，看着陆渊。

　　“小梦姐对不起，吵醒你了。”陆渊道歉。

　　秦梦瑶轻轻的揉了揉眼睛，捋了捋耳发说道：“没事的，你终于醒啦？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陆渊点头，他看着秦梦瑶眼睛周围的黑圈，心中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欠了一个人。陆渊低下了头，看着脚尖。

　　他现在欠了很多人，到如今有三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养母：丁雪，一个是他的初恋女友：安洛颖，再一个便是对他很好的，现在救他他身边的秦梦瑶。

　　“小梦姐，你就将就这张床睡一下吧。”陆渊低着头说道。

　　他没有听到秦梦瑶的声音，只为均匀缓慢的呼吸声。陆渊抬起头看着秦梦瑶，她已经又躺在了床边睡着了，不过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好像心中原来紧绷的一根神经被放松了。

　　陆渊站起身，他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秦梦瑶，思考着要不要把她抱到床上去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可是他的脑袋里有两个人一直在打架。

　　一个说：陆渊不要啊，不要啊，你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吧，这样会让你们之间的误会加深的啊!

　　另一个说：陆渊你还有没有良心？她是因为照顾你一直守在你旁边啊!你难道就狠心让她就这样睡着？这样会着凉的啊！

　　陆渊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两个吵闹的小人驱逐出他的脑袋。

　　他走到秦梦瑶身边，是啊，这样下去小梦姐会着凉的。

　　但是陆渊并没有选择将秦梦瑶从床边抱到床上去，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的盖在秦梦瑶的背上。然后转身离开。

　　陆渊出门便撞上了安期生和赤瞳，安期生的身体愈发虚弱，此时的安期生已是真真正正的皮包骨头，就连头上的白发都落了不少。

　　陆渊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师傅……”

　　安期生把陆渊扶起，看着陆渊的眼睛说道：“傻孩子，有什么伤心的？活了这么久了，我也很累了，儿时的玩伴都走完了，就留我一个人在世上独活，也没多大意思了。”

　　安期生话语轻松，可是陆渊和赤瞳早已泣不成声。

　　安期生看着痛哭的二人，心中一阵心酸。可是他却乐呵呵的说道：“哭什么？我这不还好好儿的吗？没事的，那一天早安要来的……不过嘛……也没多事，你们可要相信师傅啊!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们是想早点给我送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