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杏走后不久，祁醉歌便合眸小憩了一会。窗外一扫先前的冷暖不知而是日光灿灿，碧空如洗，窗外栽的杨柳垂下丝绦般的枝儿柔韧在风中飘摇似跌宕起舞，一片浅渐黛绿，在日投下愈发葱茏绿意盛然。

翩然已醒，顺着眼角从脸庞滑落一片冰心，又忆起那时可笑跌落红尘之中沾染的过往。

场景分外柔和，风吹过撩起那飘渺的纱仿佛响起了一首悠扬古典伴着二胡丝竹古筝声声，每一个旋律一个调子都仿佛叙述尽了悲哀。

伸出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白皙的手，在眼前攥紧舒展开指甲在手心掐出一个粉嫩的印子，彷徨那十载历经辛酸的记载一篇又一篇泪的锈迹斑斑蒙灰的事情刻骨铭心，前生寻错良人，落的那般的下场。眼底清澈一片，见椅上坐着一少女，那精致模样在记忆中显得模糊逐渐清晰，小巧的脸上带着稚气与微微褪去一点的婴儿肥显得稚气，浅粉色的丝带束着双辫子带着几朵吐露青春气息的别致的绢花，这人是春桃，在四个丫鬟中最为稳重、娴静、干事机敏的。

“小姐您醒了？”

春桃将针线别在刺绣上将刺绣搁置在桌案上，走上前来，为仰坐起身子的祁醉歌提上暖和的被子，那轻柔的话语与虽没有夏碧清脆，但圆润的声调却让春风那沐人心醉的感觉都要逊上几分柔。祁醉歌柔荑在眉心舒展开揉着太阳穴试图使那还未脱离病魔的大脑清醒，长叹一气，幽幽朝春桃道，“春桃，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巳时了。”春桃恭恭敬敬的回禀着祁醉歌的问题，既而又开口道，“老夫人来了话小姐病着就不用前去请安，小姐就不用担心误了时辰。”

果然懂她心思，祁醉歌双眸带赞赏的目光看向春桃。病着不用请安，真是一副慈祥的表态，实则怕是沾染了病气觉得晦气吧？老夫人这活得岁数长了自然精明的要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习惯的手法，擅长舞弄权威旁观，直至祁醉歌死去都未曾见老夫人出过几次手。

“我这身体都好的都差不多了是该去请安，这生病给误了落下不孝的罪名，怎么担当的起。”

祁醉歌一边掀开棉被发现那件锦袍已被春桃收了起来，没有大清早那时的冷，反而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春桃打开衣柜挑选出一条天青色裙摆绣云莲的变领半臂绫襦裙，领子和袖边是嫩嫩的藕粉色绣蝶纹，腰间由一条海棠紫色的丝带收拢。春桃的眼光确实很到位，这件衣服确实穿出了祁醉歌的气质，而且更加衬托出那浓浓的青中带蓝的有紫色潋滟的江南味道。

唤了春桃简单的用木梳沾了桂花水梳头，发丝原本沁人心脾的兰香虽没有浓郁但却仿佛如桂花般香飘十里，用一支通体白净的羊脂玉兰梅簪子挽住发丝，那半合着像倾擎着一个夜光酒杯的玉兰和白色的盛开傲骨的雪梅给人一种说出的感觉。

与春桃出了这莫清苑前就是两旁坛里种满稀疏翠竹的青砖小夹道，前边就是刷着一层红漆柱子上已有一点剥落的廊子，褐色的瓦在廊子的檐上有了些裂痕看出并不是拆迁了下人来维修。这走廊的尽头拐个弯便是另一幅样子了，仿佛焕然一新般，铺的是琉璃瓦刷的是朱颜漆。

莺歌细语阵阵嬉笑声，碰上了一群人。

“二姐姐，我跟你说呀，祁醉歌那副样子我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

那鹅黄色身影捂了嘴偷笑，读着祁醉歌的名字隐隐有些不屑。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三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

“三姐？我才不稀罕呢。”

最前面的是一身白色纱衣的祁生烟，明眸皓齿似仙却又灵动，肤胜雪白凝滑如脂，铅华弗御，螓首娥眉，温和与清冷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也许是因年龄尚幼的关系丝毫不能与十年后的祁生烟匹敌，心智稍显嫩，眼里虽然被掩饰的很好的毒辣却被祁醉歌收入眼中。

而旁边那位自然不用说就是刁蛮任性颇受宠爱的祁家嫡出五小姐祁生祯了，穿着一键鹅黄色的长衫头双挂着那些饰品珠光宝气显得有些俗在阳光下耀眼的闪着，瞧那高高扬起的下巴与那高高在上倨傲的神情，就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蜜罐温床中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毫无心机的草包却喜欢对人耍小绊子，这可跟她的姐姐相差不是一毫两毫了，简直是十万八千里。

祁醉歌双目微微垂下被发丝挡住此时眼底的情绪，她是那般的想要出人头地，却从未怨过谁。母亲是做妾的她明白母亲的苦，所以她不希望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想必母亲在天上也不希望她这般为妾看人眼色过的如此辛苦。这些拥有一切的人却不懂得珍惜。

“这不是三妹妹么，生祯快叫三姐。”祁生烟显然是注意到了祁醉歌拍了拍祁生祯的手，这点手段看在祁醉歌的眼里却一片明了。

“哼，她配么？”果不其然和祁醉歌预料的一样是一声鄙夷的冷哼，祁生祯那般自傲的人怎会叫一个庶女为姐姐？她双手环胸一副蔑视看着祁醉歌。不过祁生烟这举动是为何呢……难不成，祁醉歌在祁生烟和祁生祯两个姐妹却又不是特别亲昵的姐妹上打量着。

她手指头节骨突起的地方近乎透明，扶了扶三千青丝上的那簪玉兰梅，裙裾飘飘生莲碎步上前一步，抬起头笑靥如花一副柔弱的姿态，衬着原本就白皙显出阴柔的病态，在阳光下仿佛瞬间就会灰飞烟灭，给人水墨画渲染而出浓墨渐浅淡的蓝调江南。

“二姐就不要勉强五妹妹了。”

一句话将祁生烟置入尴尬，那副清高的姿态微微有一丝破裂，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祁醉歌身后的春桃想着也不可能是大病新愈想要出来晒晒太阳，就带着询问的口气换了个话题，“三妹妹这是要来给老祖母请安的？”

“惦记这着有几日没给老祖母请安了，这不是病才好就来看望祖母了么？”

“那正好顺路，一起去吧。”

“也好。”

反正都半路碰上了，一起走又不会掉几斤肉，可人家祁生祯又要开始闹腾了。

“什么，一起走？我才不要！她区区一个庶女凭什么和我一起走啊！”

“胡闹！”

祁生烟嘴上虽然责备着祁生祯，但却掩饰不了她那阴谋得逞的带笑意的眼睛，还稍差点火候。祁醉歌心中却越来越明了了，希望自己和祁生祯闹翻？哼，她偏偏不让她如意，看来祁生烟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个草包妹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恨？她摇了摇头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道：“再不走可就误了时辰了。”

这一举动祁生烟却暗暗攥了衣角，面上丝毫没有改变，随之又是一路上“有说有笑”有没有唇枪舌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绵里藏的针可没有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