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府里自卫婉婷去世后，就只有孟瑾桓回来的时候热闹的聚在一起吃个饭。

如今因着孟安勇一家回来，又聚在了一起，倒也欢欢乐乐的。

吃了两次福香楼里的菜，孟瑾瑶就时不时的让若云跑腿带两个菜回来。

吃着府里厨子做的菜，越发食不知味。

她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米饭，偶尔夹一筷子豆腐，剩下的菜全然不动。

长幼有序，老夫人坐主位，孟安义和孟安勇两兄弟分别坐他下手处。

孟瑾瑶的左手边是孟安义和秦氏，对面坐着孟瑾墨，隔着秦氏，孟安义看不到她的动作。

坐在对面的孟瑾墨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从坐下来到现在，就没停过。

“瑶姐姐，不好吃吗？”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他一问，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这才发现孟瑾瑶碗里一点菜也没有，饭都没少多少。

孟安义和舒雅担心地问：“身体不舒服？”

“没，只是……”

她还没说完，众人就被她右手边的干呕声吸引了目光。

柳姨娘捂着嘴就要往外跑，孟瑾乐跟着跑了出去。

老夫人问：“可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小的瑾盈奶声奶气道：“她吃了一口鱼，就这样了。”

众人都被她逗笑，孟瑾瑶觉得小孩子真是可爱死了。

老夫人却一拍手道：“快，快去请府中的郎中，柳姨娘恐是有喜了！”

孟安义也搓了搓手，有点激动，府中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了。

舒雅道：“我出去看看吧，将姨娘扶进来。”

孟瑾瑶则瞥了秦氏一眼，只见她一脸阴沉，还是硬挤出一抹的笑来，比哭还难看。

其实孟瑾瑶之前让孟瑾桓告诫秦氏，是希望她做出点什么来的，没想到她只是发了一通火，放任柳姨娘选了这么好一个时机公布了这个喜讯。

大夫把了脉，脸上就有了笑容：“恭喜老夫人，恭喜侯爷，柳姨娘这是喜脉，已经有身孕一个月了。”

老夫人得到了确切答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皱纹也都堆积起来：“赏！”

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可能看出是男是女？”

大夫摇头：“才有一个月呢，看不出来。”

孟瑾瑶想了想说：“我觉得有可能是个男孩。”

“怎么说？”孟安义问、

“前日里，三妹妹到我的听雨阁去，带了一盘子糕点，我尝了一块，酸得我难以下咽。想来原本是做给柳姨娘的，匀了我点儿。”

“不是有古话吗，酸儿辣女，八成是个男孩子吧。”

若是男孩子，虽是庶子，可还是会威胁到孟瑾桓的地位，秦氏手中的绢帕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希芸有了身孕，不宜操劳，儿子先送她回去了。”孟安义向老夫人道。

“回吧回吧，双喜临门，老身高兴得紧。”

孟瑾乐偷偷瞄了孟瑾瑶一眼，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然后又张口，如此反复几次。

还是犹豫地开了口：“祖母，柳姨娘身边伺候的赵嬷嬷病了，柳姨娘身子重，身边却没有个能照顾的人。”

“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孙嬷嬷是老人了，安胎什么的都有经验，这几个月就让孙嬷嬷跟着吧。”

老夫人的欣喜劲儿过去了，毕竟还不确定是不是男孩，先让孙嬷嬷伺候着。

孟瑾乐没达到目的，还想说点什么，一时找不到好的突破口，频频地向孟瑾瑶使眼色。

孟瑾瑶低头吃豆腐，见瑾墨和瑾盈还在吃，鼓着腮帮子和小仓鼠一样，一边小声劝他们少吃点，一边给他们夹够不到的菜。

如果她的孩子还在，也是这么可爱吧。

“行了，先这么定了，素素，你到库房里拿点名贵的药材，让大夫开了安胎药，给希芸送过去。”孟安义拍板，扶着柳姨娘走了。

跨门槛的时候，还能够听见孟安义小声嘱咐：“慢点。”

秦氏默默按压心口，可那股火气怎么都下不去。

孟瑾烟和孟瑾桓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他们还没商量出对策来，柳姨娘就抢先一步。

往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墨儿，盈儿，不能吃那么多，夜里会不消化的。”舒雅见一儿一女还在吃，赶紧制止。

“可是，我们在长身体啊。而且娘亲没有抱盈儿下去，盈儿只能坐在小凳子上吃了。”

瑾盈人小鬼大，舒雅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妹妹说的对，我是男子汉，要吃的多，才能长得壮，这样才能保护娘亲和妹妹啊。”

瑾墨也不甘示弱。

孟瑾瑶看着他们笑，笑着笑着感觉眼眶一湿，连忙垂下头去，用绢帕擦去来不及落下的泪。

还是羡慕啊，这样真正的一家子。

爹爹再爱她的娘亲，再惦记她的好，还是会遵循老夫人的意愿纳妾，虽是一开始是不情愿的，总归最后还是对秦氏和柳姨娘有感情的。

他的儿女这样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孟瑾桓得到了和她一样的宠爱，如今，又来了一个小的。

在这府里，老夫人，爹爹，秦氏，孟瑾桓，孟瑾烟只要他们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又或者，老夫人，爹爹，柳姨娘，孟瑾乐，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可以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只有她，只有她孟瑾瑶没了娘亲，老夫人不疼爱她，疼爱她的爹爹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看着弟弟妹妹出生，然后爹爹的怀抱就再也不是她的专属，他陪她玩儿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需要她主动去找他。

她也会想，爹爹只有她一个孩子该多好，多么朴实的愿望啊。

在这座高深的宅院里，她是一只被豢养起来的没有自由的鸟，偶尔渴望有人能够透过缝隙给予她一点温暖。

一点， 一点点，都是奢望。

一只肉肉的小手轻轻触碰她的眼睑，将一滴晶莹的泪珠拈走。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仰头看她的瑾盈。

“姐姐，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