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他
“她人呢!”川钰怒吼一声,吓得岑玄差点掉了手里的药碗。
少年纯黑的眸子带着一丝遮掩,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在药水里打转。
眼前这个在床榻上的人,自上次川钰同素伞出门回来,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人更是越来越易发怒。自昨天素伞偷偷去千岚山,已一日未归,眼前这个人便如同随时要爆发的猛兽。
其实岑玄知道素伞那时找君佑是为了救治川钰,不过并不知道详情。但他答应过素伞,不要对川钰说她的行踪,要不然,川钰就会急着找她,以川钰的身子,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岑玄吞了口唾沫,眼睛往别的地方瞟,含糊地说:“可能是有急事吧……”
川钰眯起眼睛,咧了咧嘴角,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捏起:“急事?呵……岑玄,你太不会说谎了……你知道吗,在危险的事上,她不喜欢牵扯别人,上次她独身一人去阴间,回来后的狼狈你是没看见……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受一点伤害了……”
这个人,无时无刻都陷在下一秒可能会成为垂暮者的恐惧中,一张已显病态的脸被掩在半黑半白的发里,眸中几乎暗藏了死寂,但那个人是他眼中唯一的光。
岑玄动容,一些话就哽在喉头。
川钰的病不能不顾。
可是,也就像川钰所说,若素伞此行真有危险,他也不能就这样置素伞的生命于不顾。
“岑玄!”川钰咬牙喊道,一拳捶在榻上。
岑玄撇头,静默了几秒,捏紧药碗闭着眼睛道:“她去找君佑老爹了……她说找到了救你的办法。”他紧接着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川钰,一边快速说道,“你先把这药喝了,我去找君佑老爹问个清楚。”
但那药碗却被人一手打掉。
川钰怒道:“你认为若是安全的事情,素伞会去找君佑帮忙吗?岑玄!……”他忽然闭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又发脾气了。”
他沉默起来,下榻穿靴,起身又去拿了外衣。
岑玄一看便知川钰要干什么,连忙拦在门口:“你不能动!我替你去。”
川钰一手按在岑玄的肩上,往旁边轻轻推:“此事可能事关重大,也刻不容缓,你……”突然,他右手抬起用力,往岑玄的后颈一击,岑玄措不及防,昏倒过去。
“抱歉……”川钰低声道,将岑玄安置在床榻上,披散着头发直冲向千岚山。
……
“你们……是合起伙来来造访我这个闲人吗?”君佑扬了扬眉,坐在凳子上喝茶,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话说……你染发了吗?”
川钰丝毫不理君佑转移话题的话,冷声道:“你知道我要来干什么。”他眼睛如同带着压抑不住的寒光,“你和素伞说了什么?”
君佑呷了口茶,也没隐瞒的意思:“她要帮你篡改生死录,找我问消息。”他贴心地解释了一下,“生死录就是那个阴间记录人生死的本子,我想你小时候偷看我的秘籍时看见过有关它的详细内容。”
川钰一愣。
那一刻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有过一些关于素伞所说救他的方式的设想,生死录这个念头确实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但很快被丢掉了。他不敢想。因为他确实偷看过秘籍,所以知道篡改生死录是多危险的事情。
且不管那千千万万的阴兵。
就是单这么进去,还没到生死殿,无数机关足以使素伞毙命。
没有哪个时候,川钰更希望只是喝到那些该死的难喝的药水。
“你放心,我给了她有关一条密道的地图。”君佑笑道。
“那你认为就能平安无事了吗?!”川钰怒不可遏,一股血直涌上头顶,他几乎想抬手就是给君佑一拳,但此刻,他知道动怒毫无作用。事关素伞,他得忍着,他必须要忍着。
君佑淡淡道:“我知道篡改生死录是危险的,但素伞执意要,我又打不过她,你说我该怎么办?”
川钰听罢,冷冷地弯了弯嘴角。
某一刻,不知是因川钰的笑太过冷漠,还是因他半黑半白的发与病态的容颜显得可怕,君佑竟感觉脊背一凉,握着茶杯的手也顿了顿。
川钰几步走上前去,垂下眸子逼近君佑,声音森然如同来自黄泉的厉鬼:“不管怎样,我告诉你,如果素伞出了任何事,发病也好,死了也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他倾身,右手竟径直将君佑腰间的匕首抽去。
放下这句话,川钰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君佑又些呆愣地看着川钰的一系列动作,凝视着着他离开的背影,以及他离开后关起的那扇门。
良久。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忽然笑了笑。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看到那个一贯嬉笑的人,不加任何掩饰的骨子里的样子。
果然,真正的他,该是这个样子。
君佑托腮,手指摩挲着下巴。
若自己那“乖徒”真的将所有秘籍看遍,那么他也肯定看到了那方记录。而如果他正是命定之人,其接下来的行动,便几乎可以预料了。
正想着,君佑眼睛一瞟,恰巧就看到了那本薄薄的,夹在许多厚重书籍里的小册子。
君佑起兴,起身去抽出那本册子,打开,翻了几页后,上面字字句句,如此说:
此病症名称不详,鲜为人知,凡得此症者,平常与常人无异,体内却静脉混乱,受到刺激后易嗜血嗜杀,六个时辰后方才停歇,活不过三十,若欲根治,必服血丹。
若素伞见到这几行字,一定会大为惊异,因为这与她当时在上一世的回忆中,看到的医书上的内容一模一样,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君佑手中的书册,还多了几句话——
得此症者,若心存执念,死后多化为厉鬼。若服用未添彼岸之血丹,且心存执念者,必集万人怨念,死后祸患人间,残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