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钰的要求下，素伞的房间被安排在了隔壁的院落。明日一早，川钰就要单独去见那连夜赶回家的川家家主，也就是川钰的父亲。

一夜无梦。

旦日，素伞很早就醒了。

她呆呆地躺在床上，视线内尽是精致的装饰以及薄如蝉翼的纱幔。

感觉一切都像梦一下。

昨天，和川钰一起去了灯展。

又忽然得，害得川钰回到了川家。

心里如一团乱麻，素伞翻了个身，感受到腰侧有一个小小的东西硌着。她把手伸进被子里，触碰到那个小东西——玉佩。然后，指尖摩挲起来。

嗯，恐怕她是第一个带着玉佩睡觉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那点烦闷稍稍少了些，眉宇间多了一丝笑意。

川钰送她东西了呢。

高兴。

……

就这样，素伞怀着又苦闷又欣喜的矛盾心理，慢吞吞地起床了。

外面的丫鬟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近来，走到素伞身边，福了福道:“小姐，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素伞愣了愣，才想起川家是大户人家，丫鬟服侍穿衣什么的很正常。

但是，她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了，突然来这一出，真的不适应啊。

“……不了。”素伞摇了摇头。

但小丫鬟却说如果不好好照顾她，川大少爷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素伞抿抿唇，还是道:“真的不用。”

小丫鬟依然很坚定。

素伞挑挑眉:“……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的话……？”

拿来的衣服不是她原先那件，却也是一件白衣，并且精致得多。

正在素伞睡意朦胧地被服侍穿衣时，小丫鬟说道:“小姐，早点是芙蓉糕，可以吗？”

素伞也不怎么挑，就点点头。

小丫头笑了笑，正略略俯下身打理着，忽然见到了那玉佩，便叹道:“咦，小姐，这枚玉佩是……”

素伞顿了顿，低头看那玉佩，不觉有些不好意思。

天哪，对方肯定会想哪个人睡觉还带玉佩之类的……

小丫鬟眉眼弯弯，轻轻将玉佩解下，先系好衣服:“是大少爷给你的吧？”

素伞竟然有些结巴:“对，对啊……”

小丫鬟抿嘴笑着。她年纪尚小，笑起来时，整个人显得喜气又灵动。她毫无恶意地道:“小姐是喜欢大少爷吧。”

素伞愣了愣。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川夫人好像也说她喜欢川钰。

为什么都这么说？

喜欢……她算是喜欢吗？

小丫鬟见素伞低着头没说话，以为自己触犯了这位贵客的隐私，立刻联想到自己将要被责骂然后对方告状然后自己又要被川夫人责骂甚至赶出川府……她顿时心下一慌，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那个女子轻声喃喃道:

“……我好像有点依赖他？在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保护我，总是把我当成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我很喜欢他对我敞开心扉，好像可以更加走进他……他对我很好，还送我礼物，我真的很开心……这么多年来，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一字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里也缓缓带了些惊愕。只有细细想了，素伞才发觉“川钰”这个人似乎意义非凡。

她活了很久，但是直到他的出现，她仿佛永无止境的时间里才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她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能够笑得开心，也能够哭得尽兴，有了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如同一个平凡的人融入进平凡的世界。

她不再是一只孤魂野鬼。

……

清晨的阳光渐渐融进屋子里，院里树木的枝桠上开起第一朵花。

素伞垂着头，如瀑的黑发垂落及腰，敛去神情。

然后，她抬起头来。

小丫鬟这才突然发现，站在对面的女子有着极美的眼睛。

如同青石砌成的古井，望之水波悠悠，澄澈清雅。

还带着浅浅的暖笑，就像屋外清晨的阳光。

她看见，对方将手缓缓放在胸口，轻轻地，认真地回答道:“嗯，我喜欢他。”

眼眸中仿佛隐隐波光流转。

……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喜欢自己。

应该说，喜欢的是否是自己。

那么似笑非笑，若即若离。

……

面对如此认真的回答，小丫鬟愣了愣，随即也笑了。

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大少爷啊。

整理好衣服，带上玉佩，小丫鬟又帮素伞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就退下去拿芙蓉糕了。

素伞也是记忆里第一次束了发髻，有些不敢认镜子里的自己，以至于小丫鬟带回芙蓉糕时，她还在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发型。

不过，一闻到芙蓉糕的香气，素伞就发觉饿了。

走上前去，坐在桌边，随便拈起一块，她慢慢地吃着，小丫鬟在身后站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吃了大半盘，素伞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话只讲了半句的小丫鬟也没了声。

空气宛若凝滞。

素伞下意识感觉不好，嘴里塞着小块芙蓉糕还没咽下就警觉地回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穿着紫衫，眉眼略带着邪气。

是云书。

此时此刻，该人正非常细心地将晕倒的小丫鬟轻轻地托着放到椅子上，随后眉眼弯弯，望向素伞，一派清闲散漫的贵家公子之气。

他轻声开口，嗓音带着点似乎与生俱来的魅惑:“我们又碰见了呢，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