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人！”见着唐敏歆走远，竹青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身下的袖子却被人扯了扯。

泠心觉察出唐敏歆还未走远，她一定是躲在了这里的某处，偷偷观察着。

不想让她觉察出什么异动，她勉强的撑起眼皮，冰冷的视线望了望园子里的某处。

心上如有利刃划过。这是唐敏歆心里唯一的感觉。

行踪败露了，唐敏歆知道。

她看着竹青姑姑搀扶着师傅远走，那一身红衣，在黑夜里像一滩浓得化不开的血。

周身的无尽黑暗，似是张牙舞爪的怨鬼，散发着漫天的怨气，要将少女一口吞没一般！

唐敏歆眯了眯眼睛，夜黑风高，抬头又不见月，刚才的一眼，看着像是幻境，却又让人倍感真实。

虚虚实实，人已便不分明。

长公主府里，魏隶垂着眸看着身子已经瘫软下去的女子，不发一言。

那毒药，是他亲手调配的，侵入骨血，悄无声息间要了人的性命，但又不至于有多少痛苦在！

能得诡医精心调配的毒药，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得起她长公主的身份了！

亦算是一种荣幸吧！

可惜品尝这药的人，却不一定会把这当做一种荣幸！

大人交代过，要让长公主体面的上路，自然不是让她穿着这么一身中单！

现在的这幅模样，可称不上什么体面！

魏隶一动不动，看着他安排的一些女子为长公主常芜换上最后的华丽至极的象征着长公主身份的服饰！

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只像是睡了过去一般！

魏隶转开了视线！

生前多少繁荣富贵，死后都与谁说去，眷恋得那一分，不过是贪妄，终究是空梦一场！

他望向还捆在柱子上的蔚淩，没有人吩咐，那两人自然不可能放了他！

常芜已经死了，在捆着人也没多大用处，夜深人静，长公主府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丫鬟奴才，自然也不会有人掌灯。

一点熏黄的光打在魏隶的脸上，诡异狰狞，像是地狱新爬出的恶鬼，到处弥漫着阴森怖人的气息，魏隶沉吟了片刻，道：“放了他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一剂药，就可以把人永远留在长公主府里，跟这无数尸骨沉眠在一起。

魏隶一直相信，只有死人才是不会吐露半点风声的！

但是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就算是不信那所谓的天命，心里还终究有那么一丝忌惮！

而且，暗骑营虽然听命于皇帝，却只是听命于，而非受制于！他可以不必要为自己考虑，却不得不为大人考虑一分，得罪这样的组织，对于大人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蔚淩不发一言，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还能在说什么？今日的这笔，不管怎么样！他是记下来了！

玉拂风！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地还诸今日的报复！

魏隶会害怕他的报复吗？

闻名江湖的北疆诡医，一直都是把头悬在腰上的！

而泠心！

她就更没有在乎过性命这种东西！

如果可以，她甚至巴不得从这茫茫红尘中解脱出来！

夜已更深了。

蝉鸟声声渐消，低不可闻。

万物将息。

凤仪宫，佟慕予一身鹅黄色长裙，及腰长发用一支暖黄色玉簪斜斜挽成鸾髻。

夜沉无月，她倚在窗前，昏黄灯下打量着自己的玉指纤纤，脸上妆容未收，如诗如画。

无陵铺好了床榻，无烟不在室内，她在廊下未着鹦鹉，今日不知怎么的，娘娘平日里喜欢得紧得哥儿一直都不肯进食，可急坏了她们。

三个大宫女，还剩下一个无墨，刚剪了烛火的灯芯，抬头望着娘娘，目露忧色，一边的无陵看着忧心，一天了，娘娘都是心不在焉！

无陵放下手中的铺盖，正想着上前去，无墨却先一步拦下了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娘娘最讨厌有人干预，就算是好心，她们也是要谨守宫女的本分！

无陵以为娘娘是在等陛下，在那个什么国师没有回来之前，陛下可是每日都会到凤仪宫来的，从未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一连空了好几日，都是睡在太平殿里！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睡在太平殿里！

无陵才不管什么丫头的本分，她只担心她的主子！

将手臂上桎梏着她的手给挣开，无陵径直的走了上去。

面上带着三分忧色，道：“娘娘，”

她看了一眼窗外，像一汪看不见底的墨池，这个时辰，陛下应该早在太平殿歇下了，她接着道：“娘娘，天色不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再等等！”佟慕予不是不知道底下这些宫女们的心思，既然都是好意，她偶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是没包藏祸心，都无伤大雅。

在看不见人的角落，佟慕予暗自叹了口气，昔日寒冥仙君一手术算能算尽天下事，她白日勉强动用了术数，今夜必有大事发生！

皇宫大内，只余下徐徐风声。

太平殿前，蔚淩惶恐的候在殿外，已经等了许久，却不敢有什么怨言，一般人怎敢叫暗骑营的副统领候着，除了那万万人之上无可匹及的人。

他动了动，腿跪麻了，整整一天没有进食进水，唇角干濡，眼前突然一花，晃过一角深紫色的袍角，是一品太监的服饰，来人是伺候在薄辛身边的太监总管傅安。

过去那段时间，他还在暗骑营二把手位置上时，也曾与傅安打过不少次交道，若说起交情什么，还算是过得去的！

他略微移动了一下膝盖，地上还有不少的石砾，这样跪着，真是烙脚，与其说是跪麻的，倒不如说是痛麻了！

“有这么疼吗？”傅安好奇得很，他也不是没受过这罪，宫里边领差事的，哪位没受过些苛责，都不可能说是在宫里边混的！

他刚进宫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太监，一点子错事，就被主子罚，跪在青石板上，一跪就是一天！那时也没觉得这么难熬！

“行了，别跪了！”傅安看着他的脸都扭在了一起，自己都感觉带了三分疼，难受得紧，抬了抬拂尘，道：“陛下传召你进去了呢！”

想到自己刚出来时，陛下的脸色，傅安心头一紧，冲着蔚淩使了使眼色，又摇了摇头，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他都不怀疑，若不是蔚淩的身份实在要紧，陛下说不得就要砍了他的脑袋，现在，即便是陛下不取他的脑袋，这一劫，他也是在劫难逃哦！

看傅安这么笔画，蔚淩哪里还敢进去，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门沉重的“吱呀！”了一声！

动静很大。

蔚淩低着头进门的，根本不敢抬头，走到离案前二十步远左右，便不再行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案前的薄辛，也不抬头，面色沉重，显然已经知道了长公主府传来的消息，道：“你还有脸来见朕！”

底下的蔚淩只能硬着头皮，撑起了头，他都不知道，今天，是否还能保持着这项上的东西出了这太平殿的门！

磕了一头，道：“微臣罪该万死！”

“哼！”案前的薄辛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笔一执，“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微臣有负皇上所托，没有保得住长公主的性命！”蔚淩硬着头皮，将所有的罪责都圈到自己身上，他倒是想保住常芜的性命，奈何国师执意不放过，他又有什么法子！

天神打架，牵连的就是他们这些凡人！

“哼！”薄辛终于抬头，他其实不是很大想看见这张脸！这张脸是他当年特地选得！他算准了，若是这张脸出现在常芜面前，她绝对不会放过！

只是这张脸，到底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蔚淩扮的替身，大概除了那像了五分的脸外，其他方面，没有一分像的！

人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翩翩白衣，不染尘烟的那种！可不是蔚淩扮演出来的，粉面油头的活脱脱的小白脸模样！

他皱了皱眉，道：“回去就把这张脸给卸了吧！”这么带着，真是叫他日后都无法在直视那个人了！

蔚淩早巴不得卸了这张脸，他自己的脸也不算差，英武不凡，才不是这种文弱书生，楚馆里边出来的小白脸儿模样！

再说，可以自己堂堂正正活着，谁又愿意带着别人的假面具过活！

“回去了再去平安狱里，领上一百板子！”薄辛又道。

看了一眼蔚淩怔楞的眼神，眉头一皱，“怎么，不服？”

若是只是为了监视一个普通公主，他自然不需要大费周章，派一个各种好手去查探着！

常芜可不是简单的公主，这些年，一直与北疆的人有着密信往来！

坏了他的大事！难道还不要受些惩罚？

蔚淩赶忙磕头谢恩，“自然不敢！微臣叩谢陛下圣恩！”

一百板子可是要比他预计的要好得多了，平安狱里有不少苛刑酷吏，多得要人性命的！比起那些，一百板子，只要在床上躺上个三两日，比起那些，可谓是好上了太多！

PS：白天要去做家教，只能晚上更文，今天写的水平好像不怎么稳定，小天使们见谅，我十一二点钟更文，真的是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

明天尽量在白天写好，在发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