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自己这前世的夫君，现在的亲王，昭华他竟然是如此之蠢。

不仅蠢，而且相当自恋。

稍稍旋过身子，凤白对昭华点头致意：

“以前是本宫年少不懂事，还望亲王多多包涵，不要多想。希望亲王回去请老师再多学学四书五经，知道什么叫正人君子。”

说罢，凤白不再停留，直接进了内室。

仪元殿的规矩也严，看到凤白走了，众人皆散，各自做事去。

偌大的庭院中间只剩昭华孤零零地站着，脸色阴晴不定。

凤白真的不喜欢他了？

这怎么可能！

本来他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可偏偏凤白突然冷漠，他反而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那么个跟随自己，仰慕自己的小猫，怎么就突然说翻脸就翻脸？

昭华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离开仪元殿，只觉得这些下人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脸皮发烫。

过了几日，皇上的旨意发放各宫，去江南终于要启程了。

马车辎重不便，凤白轻装简行，只带了两马车的随身物品。

随行的侍女也从简，只带了芍药、菡萏、东梨、小意四人。

东梨性子活泼，最是机灵，凤白特意安排了她跟小意坐在一起，少女之间，总是最容易拉近关系。

皇家出行，马车队伍简直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京城守卫提前三天就进行了街面肃清，东梨一掀帘子，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觉就嘟了嘴：

“这冷冷清清的，根本就不像京城。”

凤白知道东梨家也是京城的，富裕人家的庶女，特意花了银子送到宫内来，好谋一个上等的亲事。

她对京城风物，自然是无比熟悉的。

注意到小意隐隐有好奇的神情，凤白微笑，开口道：“虽然不能见到，但民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东梨你也跟我们讲讲。”

果然，小意露出了开心的神情，一脸期待。

凤白这段时间特意留心她，却怎么也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绝世妖妃联系不起来。

小意太单纯了，单纯得像没有受过伤害。

明明已经受过了很多苦，对于这人间，她却仍然充满了好奇。

而且性子也比较内向，容易害羞。

芍药她们都很喜欢她，像妹妹一样照顾。

东梨早就想说了，只是不敢，一看凤白应允了，立刻兴奋起来，讲起来那简直是绘声绘色：

“要说京城最好玩的啊，还是那吹糖人！我长这么大，见过吹得最好的，还是东交支巷路口那一家……”

东梨讲得手舞足蹈，十分生动，众人看着她好笑，又不禁神往。

宫里的天空是四方的，东梨讲得那些，那么遥远，又那么鲜活。

第一日车队行驶速度并不快，到天都擦黑了，才行到近郊县城的大门。

皇上下令各宫休整的时候，芍药、菡萏率先跳了下来，又赶紧回身扶了凤白下车。

凤白举目一望，县城外的田野阡陌交错，空气清新，有着泥土的气息。

跟前世的风景一模一样。

而从这个县城开始，皇后就会日日跟皇帝宿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世瑶昭仪横空出世，会不会让事情发生改变。

如果没有改变，凤白心里一沉，那么皇后很快就会怀上龙裔了。

天色将暝，县令早就率领一干官员在城门外跪伏等候。

他们早就知晓了御驾会过来，因此内心忐忑激动之外，倒也是有条不紊。

众人簇拥着将皇帝等人迎回县城大院，县令的家属不够格，早早就回了乡下避嫌，县令本人也只有站在门外，恭候等待着皇帝接见。

凤白有点累，便一早回了自己的住处。

住处不算奢华，但十分干净，正中间挂着一幅清泉石上流，以此表明主人家清正廉洁，绝无藏私。

芍药等人早就忙碌起来，四个人有条不紊、各自分工，很快便拾掇出了样子。

凤白歇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小意，小女孩其实并不笨，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聪慧。

无论是吩咐了什么事，小意只要学一遍，便能像模像样照着做，分毫不差。

皇后那……

凤白沉吟片刻，招手唤了小意在身边，道：“你先去熬一碗粳米荷叶粥，不用太甜，等下跟我一起，送去给父皇。”

大概是跟东梨相处了段时间，小意的性子也明显活泼了一点，很清脆地应了声，便去找厨房。

凤白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又有点伤感。

皇后倘若生下皇子，便可重掌后宫之权，母亲病重，她一人在后宫内，只能任人鱼肉。

以皇后玉锦的性子，恐怕自己以后，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

所以这个皇子，是一定不能怀上的。

然而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却要牺牲别人。

粳米荷叶粥并不费劲，很快就熬好了，凤白特意放至温热，才带上小意一起出发。

凌烨果然正跟皇后叶眉在一起。

出行第一天，凌烨心情显然不错，正在提笔作画，叶眉在旁研磨，粗一看，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看到凤白来了，凌烨停笔，一脸笑容：“你来得正好，帮父皇看看，这画配一句什么诗词才好。”

凤白应声，走过去一看，那画上画的正是刚刚城门外的景象，墨色如倾，黑压压的人群是一群小墨点，唯有田野千亩，远处山峰隐隐。

“不愧是父皇下笔，心胸开阔，笔下江山。”凤白赞道。

又稍微想了想，凤白脱口而出：“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女儿觉得，这一句就很好。”

“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凌烨将这句诗词念了几遍，末了露出笑容：“果然不错，很是贴切。”

一直没插话的叶眉现在才笑吟吟道：“臣妾看凤白，真是柳絮之才，倒显得臣妾无知了。刚刚在这帮皇上斟酌了半天，也没选得一句好诗。”

凌烨正将那诗题上去，听见皇后这么说了，又回头看她，目光温柔：

“你又是自谦了，懂得‘柳絮之才’，已经是很好了。更何况，你还帮我磨墨呢。”

凤白听着，心头一紧。

父皇对皇后的言语之间，简直就是满怀柔情。

面上却不露分毫，凤白也笑，边说边一指小意：“父皇，我这侍女，最擅长厨艺，今天舟车劳顿，我特意让她做了点清淡小粥。”

顿了一顿，凤白望向皇后，又笑着补了一句：“母后也在，一起尝尝吧。”

皇后明白她的意思，她这位侍女，只做了一人份，自己偏偏在这不走，就是讨嫌。

眼风一扫，皇后不留痕迹地将小意上下打量了几遍，心中一松。

这般容貌，虽然是不错，但也不及瑶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