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已经查明肃清娘亲中毒之源，为什么娘亲现在的样子，跟前世相差无几？

花珠姑姑在旁边直叹气：“娘娘已经不好了半个月，却一直不肯让奴婢告诉您。”

“本来娘娘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可偏偏皇上上个月立了新宠，这瑶昭仪言行无状，三番两次挑衅娘娘，娘娘想略作惩治，皇上却龙颜大怒，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娘娘……”

“太医来看过几次，娘娘这是心病，还是要娘娘自己开解自己……”

凤白沉声道：“那瑶昭仪是怎么挑衅的，父皇又是怎么说的，还请花珠姑姑一字一句讲给我听。”

花珠姑姑答应了一声，遂一字不漏地说给了凤白。

凤白越听心里就越是沉重。

前世母亲过世的时候，瑶昭仪尚未入宫，因此她的得宠对母亲的打击，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母亲出身武学世家，从小性子高傲，就算经历后宫磨砺多年，那也是一直身居高位，从来没有被人说过重话。

那姚红竟然胆敢仗着帝王宠爱，直言母亲年老色衰，忝居贵妃之位，她必将取而代之。

母亲想掌她的嘴，却碰巧皇上来了，姚红直接变脸，一脸委屈地告状。皇上大怒，当众斥责母亲“德性有亏，骁勇善妒”。

这话说得何其之重！

直接是讥讽母亲的出身了！

连凤白听得都心寒，更不要论母亲。

凤白含泪看着病榻上的母亲，短短一月，母亲脸上的红润已经是消失殆尽，整个人苍老了几分。

素日母亲保养得宜，虽然已经三十二岁，可风姿绰约，谁都寻不到一丝皱纹。

可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哭多了，母亲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纹路。

那姚红的做派，跟皇后、玉锦之流，何其之像。

想必皇上的到来，也不是偶然。

想到此处，凤白擦了擦泪，道：“花珠姑姑，借一步说话。”

母亲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让她多睡一会吧。

一行人走到正殿，凤白坐下后请花珠姑姑也坐，花珠姑姑推辞，凤白也不勉强，思量着开口问道：

“娘亲跟瑶昭仪发生冲突，是在哪里？怎么那么巧，就遇见了父皇？”

“殿下所问，正在奴婢疑虑的地方。”

花珠姑姑压低声音道：“瑶昭仪本来也是好好的，还客客气气地邀贵妃去看菊花，谁知道就在那片秋沐圃里，瑶昭仪突然发难。”

“这秋沐圃……”凤白沉吟道：“大概是故意有人引父皇去了。”

凤白望向花珠姑姑，道：“姑姑，你可还记得，皇上当时身边都有什么人？”

“不过是皇上身边常服侍的那几位公公……不，”花珠姑姑突然想到什么，急声道：“若是奴婢没有记错，那还有一位面生的太监！”

凤白点点头，道：“想来这面生的太监，便是皇后安插在父皇身边的眼线了。”

“她这一招虽巧，可未免太过急躁，直接让自己的人暴露了出来。”

寝宫里这时却传来一阵动静。

花珠姑姑喜道：“想必是娘娘醒了，殿下跟我一同过去吧。”

顾贵妃果然已经醒了。

整个人恹恹地靠在垫子上，看到凤白进来了，才勉强笑起来：“我的儿，你来了。”

声音细弱，哪有昔日的气势。

凤白心中一酸，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滞凝：“娘，不过是一个昭仪，您何必如此自苦。”

顾贵妃摇摇头，干燥的嘴唇露出一抹冷笑：“小小一个昭仪，我还没有放在心上。”

“让娘心寒的是，你的父皇啊。”

顾贵妃闭上眼，眼角缓缓渗出泪水：“他竟然瞒着我，悄悄地让姚红进了宫，连封昭仪的旨意下来了，我才知道，这不是把我当死人看吗？”

“那日姚红对我不恭，你父皇来了竟一句话都不问，直接当众斥责为娘，十几年夫妻情谊，连一个新宠都敌不过……”

凤白心中难受，又暗暗后悔让母亲伤心，赶紧转移了话题：“母亲你看，这是女儿亲手给你做的药膳，母亲最近元气大伤，吃这个最有裨益。”

顾贵妃却摇头：“难为你一片心思，可为娘实在是吃不下。”

芍药去拿碗勺的动作一顿，凤白心中暗叹。

示意众人先退下，凤白只留下了花珠姑姑。

凤白正色道：“娘亲，有些话不该女儿来讲，可女儿却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顾金清却不看她，只定定地看着床帐上葡萄架的花纹，葡萄多籽，这是好的寓意。

顾金清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的儿，你想说什么，我大致能猜得到。”

“天家无情，帝王无心，为娘入宫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听到这里，凤白也叹气，道：“娘亲既然心如明镜，又何苦伤心至此？”

“那一年，你父皇还是太子，专程来镇国府上提亲，我胆子大，偷偷地藏在梨树后看他，正是春天，漫天的梨花飘雨里，你父皇背后竟跟长了眼睛似得，回头看了我一眼，还笑了笑。”

“……”凤白听得内心酸涩，一时无言，只能安抚性地拍着母亲的背。

顾金清微笑起来，眼神像是落去了极远的地方，声音里面满满都是对回忆的眷恋：

“我刚入宫的时候，脾气尤其不好，每次看他去旁人宫里都会吃醋。那时候你父皇真是温柔啊，我不让他去，他就不去，每天陪我赏花、下棋，甚至骑马……”

“后来吵了几次，花珠劝我，我便渐渐收敛了性子，尽力变得温柔，大方，尽力成为一个后宫典范，帮他选秀，安排年轻的可人儿侍寝……”

“可他有了新宠之后，昔日的恩爱，竟然就一笔勾销。”

顾金清闭上双目，笑容变得苦涩起来：“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绫衣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他便迫不及待纳了皇后推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