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公公赶紧答应了一声，给后面人使了眼色，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走上前来，名义上去扶，其实是胁迫着皇后玉锦退下。

“皇上——”

“父皇——”

母女两人，哭声切切，被人拖了下去，哭声渐行渐远。

凌烨回身望向凤白，目光沉沉。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女绫衣，本来是你穿着的，为什么你饮酒却无事？”

凤白心中一冷。

父皇看向她的目光……藏着疑虑。

慎重起身，凤白对着父皇拜了一拜。

“其实女儿这几日略感风寒，太医说，酒这些东西都是不能沾的，所以女儿其实并未饮酒。”

说罢，凤白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劫后重生：“幸好女儿没有喝酒，如果喝了会变成那样……女儿可就没脸活下去了。”

凤白一脸诚恳，凌烨在她脸上探究地看了会，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只好挥挥手：“罢了，你身为帝女，没事自然最好。”

“只是这皇后，”凌烨的面容阴沉，“朕本来看她勤勉侍奉，打算过几日就恢复她执掌中宫之权，谁知道她背地里竟如此不堪。”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眼皮子浅，皇上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德妃看见皇上生叶眉的气，觉得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了，赶紧凑上前，柔柔说道。

谁知道这下就捅了篓子。

凤白只能暗暗叹气，这德妃，才是真的眼皮子浅。怎么这么会都忍耐不住？

果然，皇上一听，怒极反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朕说皇后，你也配说？”

德妃惊觉失言，正想开口挽救，皇上却衣袖一挥，阻止她说话。

“这件事，说到底，起因还是因为德妃你乱送东西，你虽然是无心，可也得罚，好好抄三十卷佛经，德妃好好修生养息吧。朕还有事，林柏，摆驾！”

皇上不欲多言，大步离开。

“恭送皇上。”众人蹲下来行礼完毕后，德妃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惨白。

众人都冷眼旁观，陆续告退走人，凤白却留到最后，走过去虚虚扶了一把德妃，柔声劝道：“德妃娘娘，别伤心了，三十卷佛经算什么惩罚，父皇面子过不起，所以略作惩戒而已，父皇心里，可是十分心疼娘娘的。”

德妃脸色好看了几分，但还犹疑道：“可我刚刚看皇上，是真生气了。”

“父皇自然生气，可气得不是您啊，德妃娘娘切勿自伤。”凤白絮絮安慰道，又状若无意加了一句：“母后这次受罚，父皇心情不好，也不知道会找谁来安慰自己呢。”

德妃眼睛果然一亮。

一把抓住凤白的袖子，德妃满脸急切，唯恐这人不是自己：“上次顾贵妃可是答应了臣妾的！”

凤白不动声色，悄悄收回手，微笑点了点头。

得到保障的德妃心满意足离去。

芍药扶着凤白的手，慢慢走在回宫的路上。

皇后用药被点破，父皇虽然愤怒，但惩罚还是留有余地。

看来父皇心里，对皇后仍然是余情未了。

前世里，成人大典过后不久，父皇就会提出御驾下江南去散心，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带上皇后。

玉锦被困清凉庙，肯定是不能去的。

如果皇后随行，那么很快在这次旅途中，皇后就会重新怀上龙裔。

怀上龙裔后的皇后，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很快就会超过自己娘亲。

而玉锦，也会成为最受宠的公主！

到那时候，她凤白，位置就很尴尬了。

凤白正在紧皱眉头思索，芍药突然低低唤了她一声。

凤白回过神来，看见芍药一脸警惕，指了指左边那座假山。

“奴婢刚刚好像看见了，那儿有个人影飘过。”

难道是有人？

凤白打量了下周围，这儿位于风雨楼附近，是她回宫必经之路。

先帝为了让后人铭记朝代更替教训，特地仿照前朝建筑修建了风雨楼，取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两句。

风雨楼楼顶为尖形，建筑风格大气、华丽。这附近的亭台楼阁，也多以暗色调的造型为主，芍药刚刚所指的假山，就是一块块黝黑的晶石垒砌。

凤白向前几步，芍药想出言劝阻，凤白向她摆了摆手。

行至假山，原来里面别有洞天，弯弯曲曲的，可供一人藏匿，凤白弯腰，轻声问道：“可有人在里面？”

窸窸窣窣的衣裙声音。

等了半响，一个瘦弱的女孩才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一张小脸上满是灰尘，低着头站在凤白面前，紧紧捏住的衣角泄露她的紧张。

“奴婢……不是故意藏起来的。请殿下恕罪。”

凤白看着她，却觉得有几分眼熟，微笑着问道：“你是哪宫里的侍女，怎么一个人躲了起来？”

许是看着凤白和蔼可亲，那女孩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凤白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回话的声音倒是大了些许：

“奴婢叫小意，是玉锦公主宫中的，玉锦公主的簪子丢了，菖蒲姐姐让奴婢好好找找，奴婢在这找了一天了，刚刚看到殿下的仪仗过来，怕冲撞了殿下，因此躲了起来。”

声音细细弱弱的，回话的条理倒是十分清楚。

而凤白内心一惊。

她想起来这个女孩儿是谁了！

小名小意，后被父皇赐名风若意，是父皇中年之后，最宠爱的妃子！

凤白前世跟她不熟，却也暗自揣测过，从水云宫中的粗使丫头，到父皇的宠妃，是一个心机何等深沉的女子，才能打破宫女的限制，一步步爬上最尊贵的龙床。

想不到，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居然看起来如此单纯弱小。

许是看到凤白久未说话，小意又有些不安了起来，同样灰扑扑的布鞋在地上动了动。

凤白打量着她，身段尚未完全长开，胸前都是平平的。

粗使丫头一般也能穿的一身干净的棉布袍子，小意却一身都是秸秆灰，应该是在厨房帮工，还做得别人都不愿意的粗活。

刚刚她说是菖蒲让她出来找簪子，这找了一天都不让人回去，想必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样秀气的长相，这样落魄的装扮，谁能想到日后是位宠冠后宫的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