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台已经搭好了盛大的戏台子。

凌烨点了一出《定风波》，接着是顾金清，点了一出《醉打金枝》，轮到皇后叶眉的时候，她看着顾金清点的台本子，温柔笑道：

“顾妹妹果然喜欢这些热闹的戏，只是这醉打金枝，未必是顾妹妹真心喜欢的。”

戏谑的眼风地往众人一扫，众人心知肚明，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皇后娘娘，看起来温婉，没想到惯会取笑人的。

顾贵妃出身武家，作风彪悍，莫说未来的驸马爷打了凤白这位“金枝”，只怕是碰了一下，磕着了，那顾贵妃也得找他算账。

这不就是在说顾贵妃家风彪悍，谁娶了凤白，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嘛。

顾贵妃当然也明白，当着众人的面，少不了要将怒火压下去，只淡淡一笑：“姐姐惯会取笑，只是不知道，姐姐又喜欢哪一出戏？”

叶眉眼角一弯，虽然因为岁数，眼角有了淡淡的皱纹，但保养得宜，像一颗润泽的珍珠，散发着女性的魅力。

贵为皇后，她却穿得一身绛紫色的华服，一眼看去，还不如顾贵妃的华丽。

头上的珠饰也不多，只插了一只凤凰碧玉步摇，表明身份。

将眼中的怨恨，全部都埋藏在眼底，叶眉柔柔地笑起来：

“本宫读书不多，只喜欢看些才子佳人的好戏，跟皇上好好做一对有情夫妻，皇上，臣妾想点一出《惊梦》。”

柔柔地唤过一声皇上，叶眉含羞带怯递给凌烨一个眼风，凌烨报以微笑，她居然如同少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低头的瞬间，无人看到她嘴角的冷笑。

顾贵妃，以为你权倾后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穿得比我这个皇后贵重十分，那只能说你不懂礼数。我以绛紫长裳低调露相，只会让众人认为你尊卑不分。

惊梦，谅你这个武夫后代，也看不懂。

凌烨接收到了那一眼风，只觉得心神荡漾，这皇后，一天比一天娇媚啊。

相比顾贵妃，凌烨有点复杂地看她一眼，打量着装饰，不满地说道：

“贵妃今天穿得，很是艳丽。”

语气中淡淡的不满让顾金清一惊，她并不傻，迅速扫了一眼皇后，突然就认识到自己犯错了。

该死，茗灵那蹄子明明说的皇后今天会穿正黄色，所以她才选了正红，既不逾了规矩，又吸引视线。

谁知道皇后给她的竟然是假消息！

皇后一身绛紫，偏色，她反而是正红，这岂不是自己跳了坑？

皇上他……最是多疑。

顾贵妃脸色有点发白，咬了咬唇，站起来请罪：“臣妾失规矩了，还请皇上责罚。”

当众请罪，何其受辱。

皇上只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当着满朝的皇亲贵族的面，他当然不会不给贵妃面子。

“坐下吧，贵妃多心了。”

然而心里已经不满。

顾贵妃讪讪的，刚刚落座，外面的太监就通传道：

凤白帝女来了。

但看凤白。

天女绫衣如银色的羽翼，顺从地在她身后缓缓铺开。

空灵。

眉目是画家最喜欢的幻想模样，五官柔和，没有丝毫瑕疵。

绫衣外面的轻纱像是空山新雨后，空气中迷蒙的淡淡水雾，让在场的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

飘飘如云，遗世独立，羽化而飞仙。

宁家二小姐失神了，比起高家大小姐喜欢玉锦的秾丽，她一直更崇拜凤白的淡然清雅，她一直知道自己偶像是美的，却没有想到，会美得如此遥远，她再怎么努力都赶不上……

稍微有点沮丧，但她很快振作了起来，用手臂捣了捣旁边高家大小姐，悄声挑衅道：

“殿下今天真的是美极了。”

一向跟她作对的高家大小姐，居然愣愣的，还点了下头：

“恩，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凤白坐下，因为是今天是主人翁，所以坐在了皇帝的右边，仅次于左边的皇后。

凌烨因为刚刚不满于顾贵妃，所以看到凤白，心中也不是很舒服。

好在他这女儿还有几分分寸，衣服虽美，打扮却清雅，没失了规矩。

这衣服……

凌烨的眸色暗了一暗，他暗中让影卫去查了，这衣服确实是高士从巴蜀带回来的，只是，高士去巴蜀，名义上是替他巡查粮食，私底下，好像瞒着他，做了一些事。

衣服也罢了，只是这高士，却不得不查。

众人都在等皇上发话，凌烨将思绪收回，勉强脸上放出几分好颜色，温言道：

“今天是帝女的成人大礼，但也是一场家宴，你们不必拘束，尽欢就好。”

“是。”众人皆应了一声。

“那妹妹玉锦，先敬姐姐一杯。”玉锦起身，双手举杯，对着凤白，巧笑倩兮。

凌烨赞许地点了点头。

凤白起身，端起杯子闻了闻，笑道：

“皇后娘娘亲手酿制的葡萄酒果然不一样，闻起来不冲鼻，倒是香得很。”

只怕是酒中的东西，也不一样。

玉锦得意扬扬：“这葡萄酒酿制的工序，可比寻常的酿酒精细复杂得多，也算是母后的心血之作。”

琥珀般的眼睛映着盈盈酒光，玉锦意味深长地看着凤白：“妹妹恭贺姐姐成人大喜，姐姐今天甚美，妹妹先干为敬。”

说罢，玉锦仰头喝了一杯，喝完后将杯底倒置，示意自己分酒未剩。

她望着凤白，脸上是在笑着，眼里却满是挑衅，以及隐隐的期待。

凤白，你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可你别太得意。

你出丑的时候，马上就到了！

看到玉锦的神情，凤白嘴角微勾，端起杯子，也做了个一饮而尽的架势。

仰头之前，凤白悄悄按下了杯耳，瞬间酒液全部转移到了暗格之中。

手指挑着杯耳，凤白也将杯底倒置，微微笑看着玉锦。

“好！”

一旁看着两位女儿的凌烨赞许道：“不愧都是我的女儿，利落大气！本来就是家宴，诸位爱卿，今日请开怀畅饮！”

皇上这话一出，众人笑起来，一时场内的气氛，真正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