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一进来，且不看旁人，只摇着顾金清手撒娇：

“顾娘娘，玉锦不依，任凭有什么好东西，我跟凤白情同姐妹，也不能够背着我呀。”

被凤白缠了许久，顾金清没有平时那么欢喜玉锦的玩笑，反而心中觉得她有点不懂事。她淡淡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个两个都撒娇，当真是闹得我头疼。”

玉锦呆了一下，自己这一套居然对她不管用了？

凤白也会撒娇？

她不得不复杂地看了凤白一眼。

要知道，她可是摸透了凤白对她母亲客客气气，才特意装得一脸天真乖巧，获得了顾金清的欢心。

顾金清将手从玉锦怀里抽出来，低头整理了下广袖，絮絮说道，语气倒是不重：

“你呀，眼看也是要成年的人，还不学着点礼数，常日见到本宫免礼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才见着你凤白姐姐一回，还不向她请安问好？”

玉锦脸色一白，勉勉强强对凤白一笑，慢慢地蹲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凤白姐姐安好，妹妹给你赔个不是。”

凤白看着她蹲下去，也不叫起，待到顾金清觉得不妥，要出言提醒的时候，才忽然呻吟了一声，用手扶住了自己额头，哼哼唧唧道：

“娘…凤儿忽然头好痛…”

凤白素日沉默，从来不轻易叫疼，这么一喊，顿时让众人紧张了起来。

顾金清忙忙地指挥下人扶凤白躺下休息，又一叠声地叫请太医，百忙之中，得空才给玉锦放了句话：

“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请安。”

被冷落的玉锦腿蹲得酸胀，一张粉脸涨成猪肝色，然而当着贵妃面，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只忍耐着退下。

只因为她母亲虽然名为皇后，外戚却是闹过叛乱的匪徒，虽然父皇念在夫妻情分上，没有追究皇后职责，但至此之后后宫就是易了主，实际是顾金清的天下。

恨恨地走回自己宫去，玉锦气得只恨不得将手中新得的苏绣手绢撕成碎片。

凤白你这个贱人等着，且让你得意几日，好戏还在后头！

而这边，凤白享受着娘亲的照顾，只惬意得眯了双眼，顾贵妃连连要请太医才吓了她一跳，赶紧拉住娘亲，低头不好意思坦白：

“娘，我没事，我就是装的。”

看着自己女儿厚颜无耻地道歉，顾金清简直气结：

“装的？”

凤白心中暗道一句不好，这语气，娘亲马上就要动手打人了。

稍微思量，凤白再抬头时，一双眼里已经是水雾氤氲：

“娘，我不喜欢玉锦……”

凤白眼泪汪汪，十分委屈地给顾金清说着玉锦的不是。

上次她读完书，想去御花园看看东南角那一壁的芍药开了没有，结果刚走到假山下，她就听见了玉锦跟人小声讨论。

什么…天仙子…三角莲，听也没听过。

凤白撅嘴，满脸不高兴道：

“娘，玉锦妹妹好过分，就算这些是奇珍异草，珍稀无比，我们大越难怪就没有了吗？何必那么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听了去。”

“那你去问她了？”顾金清紧张问道。

凤白摇了摇头：“既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女儿断然不会去讨人嫌。”

顾金清松了一口气，又复严肃了脸色，训道：

“身为帝女，想看芍药就让下人给你端上来，要上百盆最名贵最好看的又有何妨，还眼巴巴地跑去墙根听墙角，简直有失身份！”

“你先歇着吧，这几天身体不适，暂且放你几天假，”顾金清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的花珠自然扶住了她：“只一样，你玉锦妹妹这些话，不许跟其他人说，这些道理你还小，长大了自然明白。”

凤白装作一脸懵懂，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待走出了元仪殿，顾金清的脸色才慢慢沉了下来，面沉如水。

一旁的花珠令众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瞧见左右无人，方低声道：

“天仙子，三角莲，这些不都是中药里催情的药材么，想不到玉锦瞧着是个半大孩子，竟然有如此心机！”

“她哪里就知道这些！”顾金清冷笑连连。

虽说将门虎女性格爽直，可她掌管后宫多年，早就对这些阴谋诡计烂熟于心，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恨恨看了东南角一眼，她厌恶道：

“怕只怕是有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借着自己女儿之手，东山再起了！”

花珠变色，道：“昔日皇后掌权，就对娘娘跟殿下百般谋害，现她身陷囹圄，皇上还沉湎旧情，时不时前去看望，若是东山再起……”

“我既然知道了，就断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起来！”

顾金清掷地有声，想到什么，脸部柔和了几分：“也多亏了凤白这孩子，不然至今你我，都还被蒙在鼓里，怕是有天让皇后掌权的旨意下来了，才后知后觉。”

“是啊，”花珠赞同道：“民间有言，女儿是娘亲贴心的‘小棉袄’，奴婢细眼瞧着，凤白殿下刚刚在殿内，当真对娘娘亲昵得紧。”

想到以往凤白对贵妃的抗拒和沉默，花珠忍不住又感慨了句：“奴婢心里，都替娘娘高兴呢。”

“她能理解我对她的一片苦心就好，生在帝王家，没有权势，就是随波逐流的一根浮萍，”顾金清伤感道：“别人看我屹立中宫不倒，谁知道有多少辛酸……”

“既然凤白她能有继承帝位的资格，我只盼望着她能有朝一日不屈居任何人，能够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为了这个，哪怕我做娘亲要拼了一身性命也是情愿。”

“娘娘切莫自伤，殿下聪敏，定会天遂人愿……”

两人絮絮低语，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