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璐知道李静那目光里的意思：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能完不成作业，你太令我失望了。

路璐也看得懂全体同学投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什么成分：震惊的、疑问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

无所谓，真的，路璐历经昨天一天的茫然、无助、和羞辱，她觉得自己已经“浴火重生”了。

她想站起来说一句：“我帮妈妈收地，没时间……”

可是，她最终没让自己站起来。她迎上李静和同学的目光，流露出的竟然是：无所谓，罚就罚喽！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路璐在这接下来的一周里竟然有三天没写完作业，被累计了三个“差”。

一方面，妈妈没有心情过问她，督促路璐。

另一方面，路璐自己已经出现了发呆，溜号，听不进去课，作业出现了不会做的问题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让路璐格外的懊恼和焦虑，可是，越焦虑，她越愤怒，越愤怒，越听不进去课。

有两堂英语课，她干脆趴桌子上，不听不问不答……任由李静一眼一眼地剜她。

到周四那天下午，月考成绩出来了。

李静拿着成绩单走进班级，要是往常，路璐早已经飞出自己的座位，抢先看自己的成绩了。

可是，现在的她没有心情，也没有了动力。她甚至想从来就没有考试该多好。

当然由不得她了。李静按照成绩单上的显示，翻阅着，跳着找一班学生的名字和名次。开始大声通报。

“咱班第一名肖长翔，学年第三；第二名马俊峰，学年第六；第三名李文慧，学年第十二；第四名路璐，学年第三十……

李静再下面读的谁谁，名次多少，路璐一个也没听进去，她内心里已经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了。

第一个，她内心里有甜滋滋的感觉，这个甜味来自于她还在学年的前列。

她还属于优秀的学生，至少她可以在下次考试时离开最后一个考场，离开那个让她感觉到羞辱的考场了。

未来考试，如果一个考场依然是三十人的话，她甚至是第一考场的人了。

第二种味道是酸酸的，她完全可以考得更好，可是，她的爸妈却让她七天一个字看不进去，一道题写不出来。

另外在最后一个考场，这么让自己分神，让自己感到羞耻的考场里，她委屈，她怨恨。

第三种味道是咸咸的，她的心在流泪，泪水滴落心头，她对自己没信心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保持不住第一考场的位置，因为她现在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没了爸妈的支持，她的心为孤独流泪。

第四种味道是苦的。这种苦涩来自于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失败的未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学不进去了，她七天没摸书本，她的考场状态极差，可她居然还进了学年的第三十名。

城南中学得来了多少比自己差的学生啊，与这样的同学为伍，最终只能让自己更差。

第五种味道是辣的。她甚至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尹燕和郑毅面前的狼狈相、无地自容相了，他们俩围着她，嘲笑、讥讽、对她是各种鄙视……

她内心里此时是火烧火燎，一股莫名的羞辱感，让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溢出了眼眶，接着就止也止不住地淌成了河。

尤其是听到马俊峰问李静学年第一是谁？李静说出是二班郑毅的时候，路璐更是哭成了泪人。

她觉得郑毅在她的心里戳了一把刀，这把刀还有尹燕握着，两个人在一起加力使劲在搅动。

她还觉得有巴掌落在脸上，那是夏小杰和路长顺两个人的男女混合双打，而且快把她打得体无完肤了。

路璐把这个假期里一直压抑的痛楚全都哭出来了。

首先是她的同桌党自强发现了，大喊一声：“路璐哭了……”接着是全班同学都在说：“路璐哭啦？……路璐真哭了！”

路璐哭了，对李静来说，她是高兴的，成绩从倒数第一，能冲进第一考场，她觉得已经令人欣喜了。

她认为路璐的哭，那是路璐的上进心所为，一个上进的孩子。

考了第三十名，不满意于自己的成绩，那么，这样的孩子进步空间一定很大。

对于全班同学来说，他们认为路璐是太要强了，班级的第四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哦？

于是好多声音出来便是“考三十还哭，我们活不活了？”

“快给我根绳，我去上吊去。”

“我要考三十，我妈得给我买苹果手机……”

“别哭了，路璐……”

路璐不想哭，可她自己就是忍不住。

直到李静宣布了下课，来到她的面前，拍拍她的后脑勺：“好了，已经很不错了，这才是第一次月考，下次一定会比这次好……”

路璐直起头来，抹了抹眼泪，李静不会理解自己，全班同学没人会理解自己。

他们只看成绩，比自己成绩不好的不是有的是吗？跟他们比成绩，自己确实没必要哭。

全学年不到三百人，在自己前面的也就二十九，在自己后面的那可是二百多呢……

路璐突然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只看到过身边的同学里的差生只让自己跟后面的人比。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了这样一种可耻的想法，这不是典型的差生的想法和表现了吗？

然而，她转念告诉自己，就这么想了能怎么地？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呢！我倒要看看夏小杰和路长顺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再次抹了抹眼泪。

她对李静咧咧嘴：“没事了，老师……我上趟厕所去……”

为了不让老师和同学们围着自己，路璐走出了班级。

“路璐，……”郑毅在走廊里叫住了她，他好像特意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