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淅淅沥沥的细雨，伴随着哭喊声和血迹，待天明雨停后，一切又是光鲜亮丽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长长的宫道上，撒下一大片的阳光，温暖而鲜艳，浓烈而光亮。墙角的阴影，阴暗而冷，静谧又狭隘。

这对比就想这深宫里的人一样，总有些人，光鲜亮丽，容光盛锦；总有些人，战战兢兢，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时光悠远而漫长，这么久的一辈子，有的人可以一直高高在上，有的人却从云端跌落泥潭，然后一辈子都爬不上去，还有的人，如浮萍随水，一辈子好也罢，坏也罢，都身不由己。

那阳光仿佛穿透千年万年，严肃的宫道慢慢变得冷清荒芜，最后满是狂草。再后来，就消失不见，砖红色的宫墙，汉白玉的台阶，还有青石板路，都一点点靡碎在风中，干干净净。

“又是梦？”棠挽惊醒，如同往常的梦一样，或者说这次的梦更不一般。拍拍自己跳的强烈的小心脏，做了几次深呼吸，棠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可能是白天的事情影响到她了，可是，她记得白天明明没有梦里的这些事。吃完饭之后，顾清晏带着她去找了冯奚，没错，就是那个想杀她的冯奚。

吓得她躲在顾清晏身后不敢动，还好，这次冯奚看上去，可能病得轻了点。对她除了冷言冷语，就是视而不见，总比上去追着她打要好一些。早知道顾清晏要找的是冯奚，她就不来了。

西北，冯奚大半辈子都在的地方，如今活着的人，知道的人里，不会有人比冯奚更清楚西北的情况了。顾清晏这样说，所以才把棠挽带过来。

顾清晏说得没错，冯奚确实对西北的事情，如数家珍。这也包括当年到底有没有人去过西北，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都知道。

可是结果都出乎两个人的意料，尤其是顾清晏。他基本上是信誓旦旦的说楚棠没去过西北，可是，在冯奚口中，楚棠是去过西北的。目的是，为了追杀顾庭闲。

棠挽惊讶的看了同样是惊讶的顾清晏，不是说楚棠是贵妃吗？不是后宫不干政吗？那，为什么还要一个贵妃却追杀逆臣，贵妃不应该是在深宫中打扮的美美的，然后等待帝王的宠幸吗？

直到这个梦，才让棠挽发现，好像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梦里，楚棠可不是善解人意的样子，哪怕对上宣文帝，也是刁蛮任性。尤其是，她手里的匕首，直指帝王。可令她惊讶的是，宣文帝的反应。明明是针锋相对的样子，可宣文帝好像并不在意，甚至如同两个人的玩笑一样。

梦里，她是楚棠，却又不是楚棠，可是她不止一次感觉到，楚棠手里的匕首和心里的犹豫。楚棠，她是动过杀了顾清晏的心思。不过是，没有下手。棠挽不清楚，是不是到最后，楚棠都没有下手，不然，顾清晏不可能现在对她还是这样的态度。

可是，那杀意，棠挽确实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尤其是楚棠的笑，眼底里满是疯狂。棠挽掀开被子，下床找了面镜子，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照了照。明明，这张脸就这么好看，一笑起来，眉眼弯弯。但是，为什么梦里的楚棠同样是这张脸，可看起来却美到妖异。如同妖艳的罂粟，是让人蚀骨的毒，却不可轻易放下。

放下镜子，回到床上，借着月光，棠挽托着下巴想，想白天冯奚的话，想她刚刚的梦。

冯奚说，去西北的是楚棠，可是，顾清晏说，楚棠没去过西北。那么，两个人谁说的是假的？冯奚说楚棠是为了杀顾庭闲，可是，那个时候，楚棠应该已经入宫了。一举一动，顾清晏不可能不清楚，尤其是西北和宫里那么远，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那个时候，楚檀已经死了很久吧。尽管冯奚没有动手，但她不止一次看到冯奚看向她的眼里的那种神情。像舔舐伤口的兽，明明意气风发却那么孤独落寞。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她这张脸没有变，如果少了楚棠的疯狂，那么是不是就和楚檀有点相像了呢？毕竟，楚棠与楚檀，一母同胞，就连楚棠都说过，她厌恶楚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冯奚透过她，看到的是楚檀，所有偶尔才会有几分柔化的表情。可惜了，她终究是楚棠。

想到这里，棠挽觉得冯奚是个可怜人。但是，凡是对她活着有威胁的都该死。棠挽猛地一愣，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梦里的楚棠给她太大的刺激了，一定是。

但是，棠挽不明白，楚棠去西北是怎么瞒过顾清晏的。这个，冯奚说他不知道，棠挽觉得应该是实话。那个时候，或者说，楚檀的死，就是楚棠和冯奚两个人决裂的开始，楚棠不可能告诉冯奚自己是怎么来的，除非，楚棠没脑子。

同样的，顾清晏也说，他不知道，他说，明明他每日都见过楚棠。那么，楚棠是怎么消失的？等等，棠挽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见过顾清晏的本事，尤其是空间撕裂。转眼间，就可以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那么，楚棠当年会不会也知道这一招，并且也运用自如？

如果这样，那应该就可以解释得清楚了，但是，为什么冯奚和顾清晏都没想到这一点，时间点点滴滴的一分一秒地过去。很久很久，也似乎才一会儿的功夫，棠挽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舒服点。可能，她想，可能那个时候，并没有撕裂空间的能力。毕竟，顾清晏活了这么久，自然应该多学点东西。

在棠挽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棠挽活动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身体，扭扭脖子，表示她并不想起床。结果，刚躺下闭上眼。大白就蹭手蹭脚地从阳台上过来，像成了精一般，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走进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走到棠挽床边，左瞧瞧右看看，一个用力，跳上去。正巧，踩到棠挽的胳膊，被棠挽一把薅起来。

“大白，你是不是找死啊？”对上大白一双装作无辜的鸳鸯眼，棠挽依旧狠心地摇了摇大白。

“喵呜”可怕的铲屎官。

“你睡不睡觉，不睡觉就出去，不要吵我。”

“喵呜”铲屎官你好懒啊，但是，小爷喜欢，“喵呜”大白在棠挽床上选择了一个它喜欢在地方，学着棠挽一样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