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我坐在桌前吃着菜，不是抬头看一眼站在身边的乖顺的小丫头，心头软下来。

瞄了眼前的红烧肉一眼，我唔了一唔，这丫头手艺倒还不错，菜做的很合我胃口，于是顺口一问：“我进府这些日子，看见的丫鬟们都是一众绿衣，你怎的这么一幅粗布打扮，也面生得很，你叫什么？”

小丫头此时情绪稳定了不少，低着头温顺回话：“回夫人，奴婢叫弄儿，是厨房的杂役。主管说奴婢粗笨丫头，伺候不好相爷和夫人，所以将奴婢安排在厨房，夫人觉得眼生也是正常的。”

这丫头说话听起来倒是很实在，话听起来十分顺耳。

我看她一眼，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先回去吧，免得厨房的人发现你不在以为你擅离职守，处罚你便不好了。”

弄儿怔了怔，道：“那奴婢便先下去了，晚些时候过来收拾，夫人先用膳。”

说完，低着头慢慢撤了出去。

听着门外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消散之后，我低低笑了一声，垂下头抿了一口方才那盅汤。

唔，清甜恰好。

入夜。

我坐在榻边，看着桌上光净的盘子，甚满足的翘起一条腿剔牙。

唔，民以食为天，这话果真不错。

不过掐着时辰算，弄儿左右也该过来收拾了，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怎么还不见人影？

门吱呀一声。

我下意识抬头看，却只看到一身玄色衣裳的容聿走了进来。

怎么不是弄儿。

我垂下腿。

容聿慢慢走过来，解下身上站着些雾气的披风挂好，眼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桌子，淡淡道：“哪来的饭菜？”

我现下腹中扎实，心情着实不错，便翻个白眼同他开起玩笑：“左右您也顶着个左相的名头，好生生一个大活人要是就这么饿死了，传出去您的脸往哪搁。”

他撇我一眼没多言语，面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太多，只是径自走到榻边坐下，一阵冷香飘进我的气息。

我没由来的面上一热，立即打起哈哈转移话题：“我有件正事要同你商量。”

容聿转过头看着我，一双眸子深的看不见底。似乎很惊奇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眉毛微微上扬了一下，问：“何事。”

我咽了口唾沫，在心理提示自己冷静冷静，哆哆嗦嗦道：“我想向你讨个人。”

“你想讨谁？”他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中衣的一边带子，雪白的里衣露出了大半，不知是否是错觉，现下他看我的眼神里竟不似先前那般冰凉。

我觉得此时与他商讨要人的事情不太合适，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没有中途打断的道理，于是我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想要个丫鬟，今日在厨房里看见个小杂役，觉得甚合眼缘想讨来给我当个使唤的，这样，我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容聿扯扯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僵坐在原地，看着他伸手又解开了两颗偏扣。

容聿突然凑近，右手放在我腰上，浅浅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息：“真拿自己当相国夫人了？嗯？”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一朵烟花。

容聿这厮今夜是怎么了？

说着说着，我稀里糊涂就倒在了榻上，意识一点点涣散起来。

半晌，我突然想起早上他对我说过的那番话，灵台处一愣怔，陡然清醒了一大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自己顺势坐了起来。

我皱下眉，冷声道：“你做什么。”

他未曾愣怔片刻，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我：“似乎应该我来问你，你做什么。”

我往后缩了一步，扯开被子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片刻，我感觉到身边有一团温热慢慢靠近。

果真，容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累了？”

我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但我知道我此时没有心情理会他，所幸不答话，装睡。

下一秒，容聿刷的一下揭开了我随意搭在身上的被子，嘴唇覆在我半边脖子上，吐着热气，声音却十分清冷：“想睡？”

我不知所措起来。

这又是哪一出？

正想着，我整个人被他翻了个面，被迫正对着他的脸。

我往后挪一点，手心捏着一点松松垮垮的被子。

容聿面色一沉，伸出一只手将我拽过去，往他怀里使劲按了按，又迅速撤回手躺好，双眸闭上。

我挣扎不得，怒道：“放开！”

容聿猛地睁开眼睛：“方才不是还拿自己当相国夫人？这回却不愿意尽点该尽的义务？”

我只好缩回去，将手里一点点小的可怜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眼泪汪汪的咬被子，脚边有凉风嗖嗖的灌进来。

我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虾米。

“你不冷吗。”容聿突然开口，声音微愠。

知道我冷还跟我抢被子。

我暗自腹诽了一回，继续蜷。

容聿微微叹口气，将我往他那边捞了捞，温热的呼吸一下子落在我耳边，涌到我薄薄一层里衣上。

我浑身毛孔密密麻麻紧张起来。

突然，门口响起几声极细小的敲门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准备起身去开门，却被容聿一把拽了回去，沉声道：“谁？！”

门外寂静了一会，响起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扰相爷休息了，奴婢是来收拾碗筷的。”

弄儿？

我拽住容聿衣襟，拼命挤眉弄眼。

容聿低头睨我一眼，淡淡冲门口说了句：“夫人和本相已歇下了，你先下去吧，明晨再来收拾。”

“是。”又是那受了惊的声音。门外细细索索半天，才慢慢安静下来。

我瞪了容聿一眼，转过身继续咬被子。

容聿眼神收回来，不慌不忙的落在我身上，低下头咬我的耳朵，我浑身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我好像记得。

上一次看见他这样带着火的眼神是那一夜，他被下了药的那一夜。

想到这里，我脑中那些场景又重复不停的从眼前闪过，但我迅速遏制住了内心的滚烫。

这，这不过才短短几日功夫，我对容聿的感觉竟然，竟然已经龌龊到这个地步了？！

灵台处正一片混沌，容聿凑到我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要怕。”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瞬间绷断，片刻，眼前炸开漫天烟火。

我不由自主十根手指慢慢没入他后背的肌肤，浑身血脉一寸寸喷张爆炸。但我不想抬头看他，尤其不想被他看见我现下这个满脸汗水的狼狈样子。

恍恍惚惚之间，我浑身疲软，昏过去之前，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容聿十分隐忍的声音：“有我在，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