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悄然而至。

站在这瀑布前，浩大的水量一泻而下，气势磅礴，林凯瑾不禁心生悲怆之意，万物之间，人尽是渺小，为世俗奔波一生，究竟要的是什么？自己父亲所期待的一个只属于林家的大城，四城合一，维林独尊。可这并不是自己和凯禹所期望的，他们想和普通人家一样，一家和睦便好。

至今，他仍记得十五年前娘亲去世那天，只望父亲能够回来看她最后一眼，但他却因为与萧楚齐的邀约，迟迟不回，就在那样的病痛里等着等着，渐渐闭上了眼睛，她说的最后一句就是“我知道他从未爱过我”，说这句时是有多么的绝望啊，父亲娶她是因为她娘家的权利，她一直都知道，可她却在那一眼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明知道会毁掉自己一生的人。

当他渐渐长大了，林凯瑾就知道自己的人生都掌握在那个称之为自己父亲人的手里，所以他顺从，从不违抗他的命令，一直冷淡着对待所有的一切。自己的弟弟和他一点都不一样，他自在潇洒，我行我素，对于父亲的命令总是违背，即便被父亲打得遍身伤痕也从不妥协，或许就是这样的性子，林凯瑾有的时候反而很是羡慕，他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论后果如何，而林凯瑾他做不到，所以这辈子都活在父亲的命令之下。

“有心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的方妍沫，黑白相应，在这瀑布前，宛若一副泼墨山水画。

“你的生命除了报仇还有什么？”这突然的发问，方妍沫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却见他又张口了，“或者说你是为报仇而生？”

“不是！”

果断的一口否决，林凯瑾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悠悠开口道：“那为何把报仇放在第一位？”

“你这话问的不对。”方妍沫俯下身来，捡起被瀑布水花打落的花瓣，“这水本不是为这花草而生，却间接养育了它，但在养育的同时也打断了那正常的生长。”

“所以你的意思？”

“凡事要看两面，报仇是我现在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在这过程中也在成长。”

“成长么？”林凯瑾陷入沉思，看着那捡起的花瓣顺着水流而下，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你的伤快好了吧？”她仰视着身侧那有傲视天下之姿的人，淡淡地问道，眼中却一闪而过的担忧。

“嗯。”他转身看着那随风飘绝的白衣，简单的发髻，淡然若仙，“去取落雨针？”

“是。”方妍然回视着他的目光，“机关盒对我很重要。”

“其实你是…方子元之女吧。”她的神情微微变动，却一切收于他的眼中。

“你会跟你父亲说？”

“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他冷峻地脸庞微微颤抖。

“或许是吧…”方妍沫被那双寒眸看的心里竟微微一提，调整心绪，尽是认真，“但是我不希望你这样。”

“好。”

“嗯？”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好久，“你是答应了？”

“是。”

“多谢。”

“不用。”林凯瑾不自然地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你说过很多次。”

“回去吧，莫伯估计在等我们吃午饭了。”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方妍沫打破沉闷，张口道。

“嗯。”摆一摆衣袖，两人向木屋方向而去，黑白相间，衣袂长扬。

……

方妍然缓慢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正在疾驰的马车之上，此刻竟还被点了穴道，怎样也动不了，眼角扫过一旁正看着自己的萧煜，脑中闪过晕倒后那一幕，眼中逐渐被愤恨覆盖。

“然儿，醒了？”手中紧握着玉笛，萧煜瞥了眼一旁的女子。

“别这么叫我！”她话里尽是冷淡，目光扫过窗帘，“你要带我去哪？”

“然儿这么冷淡，这样我可是很伤心的。”那一袭血色长袍鲜艳夺目，俊朗的容颜此刻正皱着眉头，好似真的难过一样，却转瞬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带你回西莫。”

“你究竟想做什么？”

“然儿，你们方家的绝世武器孔雀翎何在？”他那有棱有角的脸庞微微松动，轻启嘴唇。

“呵。”方妍然轻蔑一笑，瞌起美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其实她自己本就不知孔雀翎的下落，想起无惊山师叔将姐姐单独叫了出去，估计便是这孔雀翎之事，但事后姐姐包裹里并没有任何有关孔雀翎的东西，思量着定是她担心路途遭遇坏人惦记，故依旧留在无惊山。

萧煜就是再气愤，也不能杀了她，这世上唯一知道下落的人，而且那莫名的心绪也在牵扯着自己，将帘子拉来，瞥了眼紧跟其后的那辆马车，眼里闪过意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