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冷冽，也不知是因为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寒风的缘故，还是因着闻灵犀对舞晴犹豫寒剑般的敌意。这明显的不对劲，舞晴身边的小金都察觉了，可是舞晴本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手底闻灵犀的脉象上。

九玄原本没有打算让舞晴来给闻灵犀把脉的，只是凑巧，今夜宁素音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于是便顾不上闻灵犀这边，刚好舞晴就在宁素音房中照料着宁素音，便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段日子他与九绯教了舞晴那么多，也是时候让她切实感受一下的，至少只是诊一下脉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他没有期望舞晴能够诊断出什么来，只是小试一把，断然没想到闻灵犀竟然对舞晴产生那么大的敌意。

舞晴这会儿细细地感受闻灵犀的脉象，玉葱般的小指微微动了一下，又借着烛光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面容，而后又凑近她的眼睛，伸出手指要接近。眼看舞晴的手指要碰到她的眼部，闻灵犀忽然抗拒地微微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公主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要看一下晚上的时候你的眼睛有什么症状，也好多了解你的身体状况。”舞晴耐心解释着，同时继续靠近闻灵犀的眼皮，速度缓慢，直到闻灵犀没有抵抗她的举动。她慢慢扒开闻灵犀的眼皮，轻轻的按着眼睑，开始观察。

也许因为看到舞晴动作轻柔，闻灵犀心里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纹丝不动地注视舞晴的鼻眼。这会儿，闻灵犀才发现，舞晴有一双极美的眸子，宛若流淌着一股清泉，又如满含桃花，沁人心脾。

她乃堂堂午夅灵犀公主，名满整个木天几皇城，震慑泱泱午夅，世人皆传她拥有绝世无双的容颜，可如今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摄住了心魂。她嫉妒这个小美人了。

“公主，好了。”舞晴手上的动作一收，放开了闻灵犀的眼皮，眼睛微微眨了眨。闻灵犀仍维持着这个动作，一时没动作，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直到玉锁喊了她一声才缓过神。

“怎么样？”闻灵犀不大愿意看舞晴的眼睛，微微侧着脸问道。

舞晴有些犹豫，而房中的几人都盯着她等待着答案，闻灵犀此时到底有些紧张，原本转开的脸这时也正对着舞晴，一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跟你没完的模样。

须臾，舞晴终于说道：“这……脉象并不见有什么病症，但是面容虚白，眼睛血丝偏少，眼珠的颜色却又尤其的黑亮……”

“这些症状宫中太医已道明，若是姑娘诊不出什么，还是请九玄谷主来一趟吧。”闻灵犀言语间并没有善意，“谷主既然已经应承我哥哥，就不该让你来给我随便看看作罢的，不是吗？”

舞晴大概没想到闻灵犀会如此说话，对自己似乎不友好，但是她也觉得自己确实还没有能力可以对付闻灵犀的这种怪病，心下也想着让师父来瞧瞧。但是师父现在在照看素音夫人，并不许人去打扰，于是开口劝慰道：“我师父现下还有别的事，明日一早他就会亲自替你诊治，现在公主先歇息吧？”

“……”闻灵犀心内并不是真的抱怨九玄不亲自来给自己看病，只不过是自己针对舞晴罢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变懊恼起来。她怎么这般轻易地就生气了，这般喜形于色可不对！为何竟是为舞晴而这般不饶人？不过是因为她得到彦王的凝视，因为她生得灵秀动人，因为她是九玄的徒弟……

“小金，把蜡烛吹灭吧。”舞晴对闻灵犀的冷淡态度并没有多想，对小金吩咐一句，又顾自从腰腹间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走到闻灵犀跟前，像是安慰一个不肯吃药的小孩一般，柔声道：“公主，这个香囊里头是一些安眠的药草，你晚上睡觉时把它放在枕边有助于你的睡眠。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想来因为这个病，你吃太多苦了。今日就好好睡个觉，好吗？”

闻灵犀抬眸对上她那乌黑的双眸，顿时感觉一股温流从她的眼中倾泻到自己的心田，想到自己方才对她的恶劣语言，霎时别扭起来，努了努嘴角，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玉锁心中藏着自己的思绪，一时间也没有注意闻灵犀的情绪变化，只是见舞晴起身要走了，恍然回神，也跟着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开口喊了一声，“舞晴。”

“嗯？”舞晴已经迈出一条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便立即回了头，“姑娘还有什么事？ ”

玉锁也不知为何要叫住舞晴，这会儿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愿意让舞晴知道自己是玉锁，是六年前那个被从湖里救出来的女子，因为她不愿她与他相见。

他们不能相见！

“……我只是想请姑娘不要太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玉锁凝望这个容颜素净姣好的蓝衣女子，只如此说道。

舞晴笑了笑，只说没事便与小金离开。淡蓝色的背影落入玉锁的眼眶，渐渐与六年前的记忆重叠……

“我一定帮你交到他手上。”

“谢谢玉锁姐姐。”

她看着那抹灵动的蓝色消失在视野，默默收起手中的同心结，转身离开。第二日清晨，他问她，“你跟她说了我今天要离开吗？”

“说了。”

“看来她不会来了。”他侧着身，目光凝视着渡头的来路，似乎再看一眼就会出现心心念念的人儿一般。可是终究他是等不到的，她知道，他等不到。

“……”

玉锁记得，当时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的落寞，但她仍没有告诉他实情，转身趁他不注意将手中捏得发热的绳结丢入湖中。那个红色的同心结落入湖中，不带一点声响，就那么沉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