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庄长雪从噩梦中惊醒。

　　他捂着胸口，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传出痛感。

　　他侧过脸，望向枕边人。

　　或许是迷香的缘故，这人面向自己睡得特别好。

　　他不知心中是何感受，看着那安详的睡脸半晌，苦笑。

　　他给那人盖好被褥。随后轻手轻脚地下榻，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眼睛却忽然瞟到了那个香炉。

　　香已经烧完了，只余一个镂空的精美器物静静地立在那儿。

　　他披上狐裘，关上了屋门。

　　外面下着小雪，有零碎的鸟鸣。

　　守在屋外的侍从上前，他摇首作出个噤声的手势，侍从便心领会神地退回去。

　　身体的温度在室外渐渐地褪下去，他走到了昨日与霏微言话处，才发觉原来这里只是处未修好的亭子，大大小小的石料在亭外堆满。

　　他叹息，随意走到一块石料旁，上边落下了薄薄的一层雪。他抬腕正欲将雪抚下去，却在感受到冰冷时，又将它们拈了起来。

　　雪……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他还记得，他闻声看向那人时，那人眼中皆是柔情。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

　　他没有告诉那人，其实那日，在他吻住自己的时候，他的酒意，便完全散了。

　　雪在指间渐渐消融。

　　那么，等那人醒来，要如何面对他呢？

　　他将握着雪的手缓缓收紧。

　　突然喉咙一痒，他猛地咳了起来。

　　接着颈后似是被什么东西重击。

　　眼看着自己就要撞上石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粗犷男声。

　　“没想到这小太子还有这样的癖好……啧啧，不过这小皇子可好逮多了。”

　　语罢是一女子的娇笑：“这回咱们可算是立功了。”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庄长雪解下了腰间玉笛。

　　笛子悄悄滚落到两块石料中的缝隙里。

　　“砰！”

　　“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说不见就不见！”醒来后的庄续风大怒，放文书的案被他一脚踢翻，东西洒落一地。

　　“奴才以为八殿下只是出去走走……实在不知道会……”叫孙始的侍从跪在庄续风前。

　　庄续风将拳收紧，昨日自己借着迷香是过分了……可自己将他折腾了一晚，以他现下的身体状况，万一遭遇不测……

　　他再次向那张案狠踹一脚。

　　突然又一个人冲了进来。

　　“我……我发现了他的笛子！”来人一身粉色襦裙，手中握一白色物件，正是霏微。

　　庄续风快步走到她面前夺过笛子，细细打量摩挲，是他的了，另一只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床边案上。

　　他将视线转向霏微，认出她来更怒：“我不是派你在他身边看好他吗？现在他为什么不见了！”

　　“如今人已经丢了，你在这责骂下人又有何用！”霏微毕竟生于市井，和四里邻舍的大婶从小吵到大养成的性子让她立马驳了回去。

　　“你！”庄续风被他激的更怒，指着她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瘫坐在椅上，扶额冒出一句：“笛子……哪找着的，带我去。”

　　等他匆匆赶至那块石料前，留给他的，只有隐隐辨认得出的石上手指抚过的四条长痕，以及被新雪稀释的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双目失神，颤抖着弯下身子，右手四指就着旧痕抚上去，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四周无人敢说话。

　　良久。

　　“殿下！你吩咐的事情有进展了！”

　　突然又一人闯进现场，风尘仆仆的模样，并不清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如何？！”庄续风顾不及其他立刻站起。

　　“回殿下，昨日你让我查太守的房间，奈何周围守卫太多，进不得。但今晨兄弟们在连沽周围截住了太守的信，正与北芒有关！”冯越放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