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万贵妃的寝宫，听闻今日万贵妃上薛婕妤处吃斋去了，“这样大的雨，娘娘还去。”无垢坐下，侍女端上茶回答道“娘娘也是这几月去薛婕妤处多了些，这屋里也供奉着香火呢。”

“不必沏茶了。”无垢朝侍女摆了摆手，又对鸳儿说道“夏天的雨倒是干脆，来的快，去得快，待雨停了，咱们也去薛婕妤那儿问安。”

到了薛婕妤宫外，鸳儿拿着帕子替无垢擦去鬓发上的雨珠，进了殿，绵延不断的香烛气息，几卷书籍摆放在小桌上，无垢一眼看见万贵妃在神龛前虔诚地还愿，薛婕妤见着无垢，便招呼着坐下“真真是许久不见了，快坐下。”

无垢摇头道“薛娘娘不要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来感谢几位娘娘的，世民能够出来，父皇没有责怪，也都是几位娘娘的帮助……”

说着，万贵妃出来道“他能出来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天意，我们，相帮也帮不得呢。” 无垢参见过万贵妃道“事总在人为，几位娘娘的恩情是不会忘的。”

万贵妃扶起无垢，想起阴月的事，总是觉得对不住无垢，道“你这孩子，打小让人心疼，你安心吧，陛下不会动世民的，从小陛下和窦夫人都疼爱他，看在窦夫人面儿上，世民也不会有事儿的。你还说恩情，本宫和薛婕妤都信佛，上回太史令上奏灭佛，后来儒教佛教统一，可还都是你们世民的功劳啊。”

“就是啊，不然我们怎么还能像现在似的供着这些，唉，那么久不见，孩子们都长高了不少吧。”薛婕妤上前一步说道，“是呢，青雀长得最快，都快赶上他大哥了。”无垢

回头说道，薛婕妤笑着进了里屋。

“下回带孩子们来，这些小辈们，我也就喜欢青雀他们。万贵妃拉过无垢的手道“你看，我就说她怎么进屋了，最近刚学会了烹晋中的茶叶，定是要给你尝尝。”

正说着，丫头便端来了茶水，薛婕妤道“快尝尝这茶，都是茶尖儿烹的，味道可好？” 无垢品道“无垢不太懂茶，喝着倒是清爽。” 薛婕妤笑道“你不懂茶，指不定你家世民是行家呢，走的时候让丫头包几包回去。”

万贵妃打趣道“可不是陛下赏的多了，见着无垢才舍得拿出来。” 薛婕妤道“姐姐惯会取笑，我可不在意这些的。” “薛娘娘虽吃斋念佛，但父皇可是敬重娘娘呢，无垢来时还听丫头们说，父皇在禁中给娘娘修了个什么寺？”

“说到这个，可不及张婕妤，陛下之前还不待见她，这些日子解了她的禁足，说是过几日带她去泛舟呢。” 万贵妃端着杯子，不在意的模样说道，无垢听着万贵妃同薛婕妤说着后宫之事，也并不多讲。

说着，万贵妃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无垢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事儿，之前叔贞（崔嫔）怀不上，如今都生了个小皇子呢。” 无垢惊喜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可取了名？” “那是自然，陛下本就宠叔贞，给小十七（唐高祖第十七子）以裕为名，李元裕，叔贞还一直说着，等你进宫她要好好谢你呢。”

无垢只是笑着道“崔娘娘年纪轻轻有孩子是正常的，今日来的急，也没带礼物，下回带上礼物我也去看看小十七。”

“啥都不缺！”只听闻崔嫔走在窗外就说道，“说她她就到了。”万贵妃笑道“快，搬个椅子给崔嫔。” 无垢起身，崔嫔急忙扶住道“按年纪，我还要叫你声姐姐，不要拜我了，我可是听说秦王妃进宫了，赶着就来了。”

无垢笑道“怎的没有带十七来？我还想看看呢！” “你可是有三个孩子了，还没瞅够呢。”崔嫔打趣道“月份没到，动了胎气，十七早出来了，身子弱，见不得风，下回上我宫里去，让你抱个够。”

“瞧瞧，无垢这孩子，看着她还是个孩子呢，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亲了。”薛婕妤打趣说道，崔嫔道“可不是，咱们有一个孩子就喜的不行，可见这秦王呀，多宠这个王妃了。”

“那是自然的，你们进宫晚，不知道，世民从小呀，就喜欢往高家跑，开始咱还都以为找无忌呢，其实呀。”万贵妃笑着拍着无垢的手道“其实呀，世民都是找着由头去瞧无垢的。”

崔嫔掩口笑道“我从前听说，在太原的时候，府上给世民找了好些个姑娘，世民都不肯应，嫌这嫌那的，还是窦夫人记得从前和长孙将军家有婚约。” 薛婕妤笑的柔和道“这便是缘分了，正好他俩也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在前，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雨也停了，娘娘们先聊着，世民也该回府了，那我也先告退了。” 无垢起身拜别，崔嫔道“瞧你，正说着你跟秦王恩爱呢，这一会儿不见就要去找了。”万贵妃听着大笑，薛婕妤也笑着道“快去吧。”

走到半路遇见了太子，李建成只身一人，身上也已湿透，鸳儿急忙要站到前面护着秦王妃，无垢拉她一把，继而看向李建成道“太子这番模样是要着凉的，还是快些回宫换身衣裳吧。”

“世民在大殿里，你去找他吧。”李建成低垂着眼，失意地指了指大殿的方向，依旧说道“无论怎样，还是那句话，若我即位，许你皇后之位。”说罢便径直走开，无垢看着太子的背影，也不屑说些什么，只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正到大殿门口，就看见世民从里面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双手便握在一起，“来都来了，去给父皇问个安吧。”无垢朝大殿看了看，世民点头说道“也好。”

“世民在外面等你？”李渊抬手问道，苍老的手有些哆嗦，无垢点头道“许久没进宫来，未能给父皇请安。”说着无垢庄重地参拜，李渊示意其身道“你是在怨父皇吧。”

无垢走上前去，轻轻给李渊捶背道“从前，是儿媳莽撞了，冲撞了父皇。” 李渊宽心说道“无垢啊，你这孩子从来就是几个儿媳妇儿里朕最满意的，从前在太原，窦氏还在，她也说，几个媳妇儿，就属世民家的乖巧。”

“好好的父皇夸我做什么，孝顺公婆本就是该做的，即便如今是天潢贵胄，理是不变的。”无垢爹娘去世的早，好在舅舅高家照顾她，嫁到李家，公婆也疼爱这个二儿媳妇儿，无垢自然是把公婆当成了自个儿的爹娘看待，孝顺是自然的。

“世民跟父皇一样，气疾易咳，这两日天气忽冷忽热的下雨，父皇可要好生休息，别着了凉。” 无垢说着，李渊便道“诶，明日朕还要去泛舟呢，身子骨硬朗着呢。对了，倒是世民，他用的弓箭甚是坚韧，朕不夸口箭术，却都拉不动他的弓，可见他体健，气疾还不好？”

无垢道“气疾也不是大病，时而咳喘，无大碍的，父皇不必操心的。” “来的时候下雨了吧，许久没下过这样大的雨了。” 李渊指了指一旁，让无垢坐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张婕妤。” 无垢不经意道“父皇可是带张婕妤去泛舟？”

“还有尹妃，本想带上崔嫔，她说元裕小，离不开。” 李渊低眉道“薛婕妤……”

无垢看向李渊“薛娘娘怎么了？” 李渊本想不说，但又说道“你可见过齐王出入后妃寝宫？” 无垢一愣，想起从前和薛婕妤一同看见齐王李元吉从后妃寝宫中出来，但又不好开口。

“说吧，和薛婕妤一起看到了什么。”李渊说的轻松，并没有不悦，无垢低眉不语，李渊道“好了，朕知道了。” 他点头道“无垢呀，你是个好孩子。”

整个大殿很是安静，这个敏感的话题，无垢不能多说什么，李渊道“你回去吧。”

无垢出了大殿， “父皇老了许多。” 她看向世民，他点头道“是啊，看父皇如此，我倒有几分不忍。” 无垢见世民神色怅然，便拍了拍他，转移道“今日我见了张婕妤。”

世民蹙眉道“好端端的，见她做什么？” “路上遇见的，她倒是很有架子。” 无垢说完，世民便道“我已经决定了。”

美丽的眼眸，忽然间的睁大，“不是突然决定的，走，先去张婕妤那儿。” 世民的话，让无垢十分疑惑，“张婕妤？”

“你看。” 世民从袖中拿出纸笺，无垢看后，只是轻声道“常何？” “他小舅递的消息，他已经换了早晨的岗。” “那去张婕妤处为何？”

“你且告诉她，父皇已知东宫勾结后宫之事就好。” 世民说罢，无垢有些惊讶“父皇明日要带她去泛舟。” “我知道，我料她也不敢去问这件事。” 前朝太子党和秦王党处处针锋相对，不分高低，太子又有后宫张尹二妃的内线，无垢自然得替世民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那好，后宫的事，交给我了。”

说着，便已经走到张婕妤的宫门口，“那你寻个亭子坐会儿。”无垢朝世民摇了摇手，便径直走进张婕妤宫里，尹妃也在里面，二人正在说先前无垢不尊她，“本宫当是谁呢，真是说谁谁来。” 张婕妤不屑地甩了甩手中的扇子。

“那真真是巧了，正是来给娘娘请罪的。”无垢颔首行礼道，张婕妤不屑得从梨木雕花椅上坐起道“本宫可不敢受秦王妃的礼，秦王和秦王妃可是从来在这大明宫不行礼不叩首的。”

尹妃斜倚着，手中还端着一碗冰镇的凉果子，附和张婕妤道“可不是吗？秦王妃可是从不屑跟咱们这些不入流的嫔妃行礼，人家可是只知道贵妃娘娘呢。”

“二位娘娘当真是闲的，方才从父皇那儿来，父皇可是训斥了我不尊重二位，特命我来赔礼，还说明日请二位娘娘泛舟湖上，可不要因为无垢不懂事，影响了娘娘们的好心情。” 无垢说着，尹妃将小碗推给丫头道“陛下还与你说这些？”

张婕妤看了看尹妃问道“可还说了有其他人一同前往？”

无垢不经意道“自然没有了，到底二位娘娘如今是后宫顶受宠的。” 尹妃依旧不屑“净说这些奉承好话，这可不是秦王妃的做派。”

尹妃向来比张婕妤仔细着，无垢也知道她的疑虑，便叹气道“那好吧，其他娘娘自然没有了，父皇倒是还准备叫太子和齐王。”

“哎呀！”张婕妤一下拽掉了扇尾的吊坠，几颗翠玉珠钉钉铛地敲打着地板，尹妃一下也慌了，问道“泛舟怎还叫上太子齐王？你可不要唬本宫。”

无垢接过丫头们拾起的翠玉珠，一边点着个数，一边随意说道“唬你做什么？许是太子齐王办了什么让父皇高兴的事，嘉奖他们呢。”

无垢隐藏着嘴角的笑意，郑重地将翠玉珠放在桌上道“这扇子是从前窦夫人用过的，父皇珍惜着呢，这珠子可是一个都丢不得。”说罢，不再行礼，而是扶着鸳儿的手径直离开，留下张尹二妃慌乱的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