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

对方突然一字一顿地叫了她的名字。

白起不明所以地看他。

“你当我是什么？”

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像是松开之后她下一秒就会消失的那种力道。白启身子骨本来就弱，他稍用了力，她就有些吃痛，挣了挣，对方却猛地一使劲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低声道：

“你当我是什么？”

白启不明白。她睁着眼睛看他：

“林辞一。”

她说。

名叫“林辞一”的人。

他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随之一松。白启马上一用力挣了开来，收回手揉着手腕上的红色指印，又听见面前的人缓缓地说：

“我是林辞一，是你救回来的人。”

“你说过要看着我，那就得一直看着我。”

白启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他深如黑夜的眼睛，那里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锐利，执拗、狠绝、甚至疯狂。

凭什么，每一次你都能毫不在意地离开，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不做等待那种蠢事。

“我不做‘一直’这种承诺。“

白启回答他。要不要看着他，观察他，那是她的事。

她总是这样，仿佛花树堆雪，美而凉薄。

林辞一顿了一下，继续答道：

“那我就让你、一直看着我。”

他在“让”字一音上加重了力道，并用目光紧紧攫住她，那视线专注地近乎掠夺，令人心惊。

你们都是这么大胆的吗？

白启想，敢跟一个变态提要求，虽然她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白启迎上他的目光，她倒没有不悦，只是有些疑惑。于是她细细地分辨着他眼里的一些感情。

最后话到嘴边，她又换了一句：

“你们都是这么贪心的吗？”

林辞一一下怔愣，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来时，眼里却有了几分悲哀的神色。可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溺水时面前的那一根浮木，谁又还会去思考它的来处意义，对自己的贪婪无可奈何或再做思量呢，只会不管不顾甚至状若疯狂地想要抓住然后据为己有啊。

面前的女孩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俯卧罚之。“林辞一听清了。他接上，嗓音暗沉喑哑，“我不知道它的含义。我也不信。”

Greed，abstain from being greedy。To be punished by being prone。

白启也不信。但她没想到林辞一也听过这句话——但丁的《神曲》里地狱篇的句子。欧美那里基督教徒确实很多，虽说白启不信，但在那种氛围下久而久之地就耳濡目染地知道了一些句子。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地感叹一下，毕竟她的母语还是英语，人在情急或下意识的情况下优先说出的肯定是自己的母语。

林辞一则是因为他以前的一个兄弟是个基督信徒。他虽然不信，但是他很能理解一个人崩溃时有多需要一种信仰的支持，具体放在那个兄弟身上，就是“赎罪”。

白启一点也不觉得林辞一的这份贪婪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甚至说，像变态这类生物都十分乐于主动去追求这类有趣又危险的乐子。白起也是。她难得的有了些想看到后续发展的心思，于是她少见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林辞一露出一个笑容。突然他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抓起她的右手手腕举到自己眼下。

啊？要干嘛？

白启不解。她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或杀意，所以她暂时没什么接下来的举动或反应。

林辞一握着她瘦白的手，看到了她腕处的指印，他抿住唇，有些不可思议：他之前待的那种地方，全都是刀拳搏命的凶悍强壮，即使有女人，也同样身手不凡。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像白启这样的……隐隐透出的危险和能量绝不亚于他们，或许更甚，但身体却瘦弱得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了的，如此矛盾的人。她该是强大而危险的，却也是苍白而易碎的，矛盾造就的惊人美丽让人退而却步、却更蠢蠢欲动。

他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上的印子，即使他刚才用的力道实在不大，但由于她皮肤实在是苍白透明得连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对比之下，那红色指印就很有轻微疼痛，惹人怜惜的视感了。

掌心里纤瘦的手向外动了一下，林辞一视线向外一移，女孩仰着头，脸上露出了一种“一直举着手很累你到底要干什么”的表情。

林辞一五指微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感受了一下那冰凉细滑的触感，便松了开来。他并未多作表情，低淡地说：

“没什么问题。下次我轻点。”

“下次？”

白启这次露出了很明显的轻微不快了。

林辞一说完话就转身往床边矮桌那里走了，白启说话时他正拿了一根发圈把头发束起，听到这话他侧过脸，侧脸在发丝间立体清晰：

“不行？”

说这话时他下巴又轻轻一抬，音色低哑可音调很轻，像是在询问，可又全是不由分说的笃定甚至是语调轻扬的……故意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