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顾辛南有点疑惑：总不会连自己的年龄都搞不清？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身边的女人里很有几个是把“女人的年龄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这种话挂在嘴边的，所以他也没有再问，只是暗暗思索着：嗯……比他们小了3岁，不算太离谱。

而白启是真的记不清自己多大。从她7年前在意大利，再到花旗，最后来到九州的记忆是正常的，但是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并不是随时间流逝的正常的记忆模糊，而是任何信息她都想不起来。就好像她是在那个时间点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毫无过去和回忆可言。

起码得有一些个人信息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所以她当时去医院测了骨龄，又随便给自己起了些名字，每次搬家就换一下个人信息。之前说了的，她当时在意大利以“魔方”的名字接的委托太多了，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三年后就搬到了花旗。到花旗之后她不是开始做梦“回忆过去”了吗，慢慢的她想起了以前待过的大概的地区和时间，逐渐也能稍微凭借回忆推测一下她的年龄：大概就是25岁上下。

至于“白启”这名字，她当时学到的第一个汉语成语是“白手起家”，含义和她那一片空白的过去有点微妙的吻合，所以她就随便乱起了这么个名字。不过由于她那时初学汉语，“起”这个字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鬼画符，所以她翻着字典就给改成了笔画较少的“启”字。因为她是想在九州长期住下去的，而且比起意大利那时又收敛了很多，所以就一直没换。况且对于她来说，“魔方”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白启的住宅小区离得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她从后座下来合上车门时，里面的人突然叫住她：

“哎，留个手机吧。”

可能是也对她的性子有了些了解，又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

“当然……看你愿不愿意咯。”

白启倒是没有犹豫，直接报了手机号。就是和易衍还有林辞一联系的那个，一直没丢。

说起来也有点奇妙，自从陕西那次委托后她的生活里还真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些让她不得不用着手机的人。真的，她觉得自己最近简直不要太外向，毕竟她在意大利的时候可是个标准的孤僻无心不喜外出的国际罪犯模样啊。

顾辛南很快拨了过去，然后看着白启。白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解释说：

“在家里。没带。”

她去墓园时带的和守墓人联系的手机是另一个。

“这样。”

顾辛南点点头。对于大多数离了手机就不能活的现代人来说，真是少见。

然后两人就互相道了别分开了。

......

已经是中午了，今天是上班日。上午时方正兴他们三个都去上了班，就是中午回来吃饭时方正兴临时接到要到上级部门开会的电话，下午他们不同路了。所以下午许筱烟就坐猴子的车去。

她正站在小区门前的那个路口等着猴子的车开出来，却突然看到一个女人从近处一个车站走了过来，又进了小区口的一个小超市去买东西。许筱烟莫名地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想不起来她是谁。正站在那儿权当打发时间地思索时，一辆车了开出来，又冲她按了几下喇叭：是方正兴。

“猴子呢？”许筱烟疑惑地问。

“他车子在最里面呢，马上也就出来了，”方正兴看到许筱烟往那边超市望，有些不解，“看什么呢？”

“那边那个人……”正好刚才那个女人买完东西出来了，许筱烟拿手指了一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方正兴顺着她指的看过去：是一个浅咖啡色头发的女孩，穿着灰色的背心毛衣，提着个食品袋走了出来。他瞬间也觉得有点眼熟，目光跟着她走了几步后，一段雨夜的记忆突然窜进了他脑子里，他顿时记起来了——那个叫……叫什么来着？而这时，身边的许筱烟也几近同时“啊”了一声。

这那个女孩儿已经走进小区内了。两人都有些吃惊地看向对方。

“你也认识？”许筱烟问。

“偶然碰到过，说过几句话。”方正兴向小区口看了一眼，已经不见她的人影了。记忆在他脑子里打了几个旋，他竟也记起了点东西：她好像是叫……“白起”来着？说来也怪，他竟然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名字。他又转过头来询问地看向许筱烟。

“这个就是那个姑娘啊……”许筱烟咳了一声，声音低了些，“就是那个人质姑娘啊……”

要不怎么说亲疏有别呢。这个叫“白启”的女人在方正兴心里马上就由某晚偶遇的纯路人变成有点忘恩负义的人质，印象不太好了。

这边许筱烟还很兴致勃勃地催促他说说他们碰到的事情，这时猴子刚好开着车出来了，方正兴就随口敷衍了几句。几人很快便分头离开了。

......

江冉听着门外间歇性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再看看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展着长腿，翻着杂志的男人，不由轻笑着说：

“前几天还说你忙得要死，今天就来赖我这儿不走了？

“江冉姐真过分，一见面就赶人走。”

易衍不紧不慢地翻着页，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灰白色的格子衬衫加上烟灰色的休闲长裤是他一向优雅闲适的风格，而今天看起来心情像是不错，安静垂眸的侧脸漂亮又干净，在光线良好的办公室里，便是个简单的舒展手指翻动书籍的动作，都好看得像是加了滤镜的电影镜头。

那边的落地窗又有两个小姑娘目不斜视又推推搡搡地过去了。

江冉对着门外那两个年轻女孩一笑，看着她们飞快跑开，舒了口气说：

“也好在今天客人不多。说说看，怎么了？”

这人早上说着“反正晚上也要一起回家里，在你这儿坐会儿”，待了有那么一个小时。江冉就知道到堂弟今天难得地想和自己谈谈。虽说易衍最近刚成为之前提到的那位艾德里安博士的固定病人，但是这么些年来，平时他偶尔也会像聊天一样和江冉说说。当然这种主动进行的非正式的谈话治疗仅限于易衍自认为自己心态比较平稳，而且心情也还不错的时候。

易衍低着脸翻书，没有抬头地说：

“你看我现在心情怎么样？”

江冉不奇怪倒是他先提问，反正易衍平时不同正常人回路的话语也很多。她便走近了几步，仔细端详易衍的表情：眼睛下垂，但是目光是游移的，应该没有在看书，而是在回忆或者思考，眼睑有些紧绷，但眼窝及脸颊处的肌肉是上扬且略微鼓起的，嘴角略微上扬，整个人的姿态也十分舒展且放松。

“想着些事情，但是整体还算轻松高兴。”

江冉不太确定地说。她正职是在大学里教授心理学课程，平时也帮着事务所的老师看过些病人，但是易衍本身思维清晰逻辑严密，又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人，惯会掩饰自己的。她并不能肯定自己通过微表情读出来的东西是正确的。

易衍闻言并没有明显的反应，他继续悠闲地翻着书，语气十分轻松地状似无意地开口：

“我看上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