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刚把袋子里的食材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就听见脚步声渐近，她抬头，看见林辞一站在客厅中央，也正好抬眼望她。他稍微有些躲避地撇了一下头，又正过来，把目光低了点定在自己身上。

这时男人散乱的长发垂下来，向前搭在上身色调浅淡的圆领毛衫上，后面披着的头发又有些凌乱。棉质长裤在脚踝处稍微挽上去一点，露出凸起的脚踝。许是本身就体型消瘦，又尚处病中，衣服都宽松有余地套在身上，但又因为这人身高腿长，长得又好，看上去十分休闲合身，配合他周身的气质和长发，像是一位异域的旅人，沉默、冷静、略带孤独。

白启对自己的目测的尺码很满意，她目光在林辞一身上打了个转，目光微动，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招手的手势有点奇怪：手掌朝她自己，伸出食指向内弯屈。林辞一有些迟疑，他记得这个手势好像是国外哪里召唤人的手势，但是在九州人看来……

他慢慢地，身体略有僵硬地走过去。

……总觉得有点挑逗的意味。

白启不得不再一次仰头看他，她说：“低一下。”又说：“转身。”

林辞一照做。

他感觉到女孩突然凑了过来，轻细的呼吸打在他后颈上，一下一下的，她的手挨上了他的脖子，撩开他散乱的头发。他不自在地抿住嘴，突然就觉得，从皮肤上，乃至头发上的每一个接触点，都逐渐升腾起一种似有若无的感觉，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她的手拽出衣服里面的一个标签。他屏住呼吸。那种感觉仿佛和着她呼吸的节奏，像潮汐般从头到脚，若隐若现。冰凉的金属物“咔”地一下剪断了那根塑料小绳，他觉得身后热度一远。

白启一边把剪刀放回原位一边说：“好了。”

林辞一直起身子，摸了摸脖子后，衣服标签的地方，又听见白起说：

“这样的话其他的尺码也应该差不多，你之后全都试试。”

“那…我先去书房。”林辞一说，“……饭好了，…叫我一下。”他感觉后一句话很奇怪，尤其是在他们这种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关系下，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所以说完话后就快步走到沙发边提起衣服袋回书房了。

......

白启倒好一锅水，打开灶火。蓝紫色的火焰跳跃升起。

果然是西尔拉斯。

她转身洗菜，心里想到。她直觉猜测到的信息和他十分吻合，而且放在西尔拉斯身上就更好解释，离开某地时总得拍照留念，那个尸体只是一个拍完照后失去作用，懒得处理的模特而已。

幸好他走了。白启把洗好的青菜放在砧板上，双手甩了甩水。

要不然在身边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变态的情况下，要控制自己不去杀了他还真有些困难。

......

许筱烟下午刚到警局，就被得知医院的事情经过的方正兴各种不带脏字地损了一顿：

“……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化身？浩刚小陈他们都布置好人了，需要你一个菜鸟上去换人质？你这次是运气好，要是你这么一插手，好好的布置被破坏了怎么办？人质最后也没救下来怎么办？那人的病情又突然发作了怎么办？情况也分不清一天尽没事找事！”

许筱烟前面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有点委屈，但又觉得方正兴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是多管闲事地上去插了一手，还好最好有惊无险地抓住了那人。到这里了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反驳了一句：

“那个当人质的姑娘脖子都流血了……我会点格斗，上去换了她总比……”

方正兴毫不客气地嘲讽：

“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在我手上过不了三招。还‘会点’？”

“你……”许筱烟一下子气结，想到方正兴的身手又蔫了下来，悻悻地嘟囔：”可再怎么说我也是警校的嘛，肯定比普通人厉害……”

对面突然沉默了一下，许筱烟小心地抬起头，又猛地被对方屈起指关节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额头。再抬头看时，方正兴已经点上了一根烟，用他一贯的惫懒轻嘲的痞子腔调说：

“那现在呢，见着你的‘人质姑娘’了没？以后还帮不帮忙了？”

方正兴说的是那个当人质的女孩，先被救下之后竟然就直接走了，面也没露，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着实让人觉得有点心凉。

许筱烟看了眼方正兴，好像气比刚才消一点了，心里一轻，登时也好像没听出来他话里那几个刻意加重的词语的嘲讽一样：

“要了道谢也没什么用，我也没受伤嘛。再说……以后干嘛不帮？”她又睁大了眼睛，有点疑惑的样子。

方正兴愣了一下，然后微不可查地出了口气，摁灭手里的烟起身就走，身后女孩也“啪”地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跟在自己身后还努力解释些什么。

方正兴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女孩的话，看着她因为不满自己无所谓的语气而气急跳脚的样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笑了一下。

所以他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就在她还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正义地谴责警方行为，被却猝不及防地推向尸体和死亡，只能双手沾着鲜血茫然看着生命的流逝的时候；就在她无处发泄只能无能为力地崩溃哭泣之后，转身去做那些看似毫无用处枯燥无味的努力的时候；就在他，他们都默默地蛰伏、妥协、离去、改变，她却依然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付出善意的时候。

就在这些时候，他都觉得她是自己身边最强大的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