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本就明亮，今日，却更为刺眼，一簇簇跳动着火焰的火把在每条街穿梭，一路向北，汇入了皇城最北端的天牢，世民在天牢里见到秦琼，他很是吃惊，秦琼大拜道“殿下赎罪，末将来迟了。”

世民急忙扶他起来“战事如何？”??“一切都好，末将迎殿下回府。”秦琼见牢房宽敞，灯火充足，心也放下不少，世民也猜出秦琼此刻的出现，便也不再耽搁。

“王妃，王妃！”赵檠再次通报，无垢坐在椅上，盯着烛台上的火烛燃烧，一滴滴烛泪向下流去，她急忙站起，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杨妃也惊醒了。赵檠喘着气道“府外又来了一波人，都穿着铠甲，像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无垢定睛道“我去看看。”??“王妃！”赵檠阻道“不知是敌是友，王妃还是不要涉险。”??杨妃见状，拉住无垢道“我去。”

“不行，我觉得今晚定是发生了什么，纵然是东宫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怎样，只是去看看，没事儿的。”

无垢拍了拍杨妃的手，便只带了鸳儿走向府门。?杨妃看了看赵檠，嘱咐道“快跟上，保护王妃。”

长孙无忌那儿亦是如此，只是夜深人静，府中并无人发觉，杜兴隐约听见外面声音杂乱，枪械的沉重声越发明朗，她推开窗子，看不见别的，只是一阵一阵的火把光亮在府外围绕。

“无忌，无忌。”她急忙到床边，推着长孙无忌道“快起来，你看外面。”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世民同秦琼出了大牢，刚走到门口睚眦雕塑下，只见一人出现在面前，定睛一看，那人便是身着布衣的太子冼马魏征，秦琼即刻握紧手中双锏，挡在世民身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魏征仰天说道，李世民抬手，示意秦琼收起金锏，走上前道“冼马料到什么？”

“天意，不可违。”魏征退开一条道，继续说道“老夫挡不住殿下，殿下走吧。”?李世民越过魏征，回头想说些什么，在牢里千思百转的话，本想辩地魏征哑口无言，却似乎难以开口，对视中，眼神的凛冽也同样不落于锋利的兵器。

秦琼跟在世民身后，急促的步子停不下来，世民问道“你怎么回来的？齐王的人马呢？”?“大部分兵马都在齐王手中，我只带了小部分。他们还在回朝的路上，估计回来还得五六天。”

“那好，那等他回来。”世民忽地停下了步子，转身对秦琼作揖说道“秦大哥涉死罪之险救世民，世民终身不忘。”??“末将不敢当。”秦琼急忙回礼“救得殿下当真是分内，秦琼愿誓死效忠。”

两人慢下步子，世民轻笑起来，“殿下笑什么？”??“你，喜欢秦王妃？”?世民玩笑般的一句话，让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秦琼憋红了脸，?“殿下……”?世民爽朗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得出来。”

秦琼见世民并不忌讳，便宽了心，塞在心口的话，真是不吐不快，“殿下慧眼，我秦琼光明磊落，本以为，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对有妇之夫动心，可见了王妃才知道，什么原则，只是没到打破这个原则的时候。”

世民一惊，他早已看出秦琼对无垢的爱慕，只是不知道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若是女子，怕早已动心了吧，秦琼见世民略有所思，急忙道“殿下切莫误会，末将大胆了，殿下放心，王妃身份贵重，如同天外观世音那般，秦琼敬仰。”

“观世音……”李世民弯起嘴角，“她小字就是观音婢，我倒从未将她与观世音联系在一起。”??秦琼道“那是自然，殿下与王妃自小相识，在殿下面前，王妃便是小女子，说明殿下王妃恩爱有佳。”

世民拍了拍秦琼的肩“不想这番话居然是从一员大将口中说出。”?秦琼低头略有腼腆，继续说道“对于秦琼来说，王妃高高在上，端庄高雅，惊为天人，正是不可及的观音娘娘。”

李世民想起无垢，想起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想起她的端庄，她的规劝，不禁露出幸福的笑意。

无垢快步走到大门口，一路上，腰间系着的瓷瓶碰着佩玉叮当作响，夏夜的热风中，一席素色的纱裙委地，站在府门口，府外士兵有素地分裂成两队，宁静中忽地一惊，无垢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身影，样貌也逐渐明朗。

颤动着睫毛下，含笑地眼眸竟泛起了点点泪光，对面的人，亦是一席素衣，原本刚毅的神色因见到了她而变的柔情万分。

“回家了。”无垢温和地一笑，仿佛世民只是寻常的下朝而归，世民只道是不顾周围将士，大步向前，紧紧握紧无垢的双手“嗯，回来了。”

“父皇的旨意？”无垢抬眼问道，只见世民摇头道“是秦秦大哥。”?无垢看了看世民身后的将士，顿然也明白了，她朝秦琼点头道“那真是多谢秦大哥大恩了。”?世民看了看秦琼。

他不再怀疑秦琼，因为世民明白了，秦琼对无垢的爱慕是对高高在上的神女般仰慕，因此而深埋心底，可誓死效忠，而不敢亵渎。世民再次看向面前的无垢，一席素色长裙，纤纤身量，洗净脂粉的清丽容颜，飘飘的长发，在天策府被架空后，依旧能坚守着这个家，依旧是这样的高贵优雅，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只是委身王妃。

世民吩咐了所有将士回家待命，这样的决定让无垢大吃一惊，秦琼也断然不敢接受，急忙道“殿下，使不得。”

“不必担心了，秦大哥安心回府便是，既是劫狱大罪，那便等父皇的旨意。”李世民说的很是随意，秦琼也只好不安地回府，但不忘悄悄嘱咐心腹暗中保护天策府。

杨妃得了消息，也是急忙地跑出来，见着世民的模样，便也安下心来，众将士散去后，天策府也安稳下来，世民无垢杨妃也坐在前厅，韦妃也抱了孩儿过来，絮叨了几句，天色也晚，便都回屋歇息。

然而所有人都难以入睡，不仅仅是天策府，还驻扎在长安外的齐王，东宫，后宫，前朝都是一样的。

“殿下，派去的人带来消息，益国公的人马已经到了京里。”?齐王的手下汇报后，李元吉更是上火，一脚踢翻了木桌道“废物！发现不过半日就去追，同样的战马，怎么他秦琼都到了，你们还没追上！废物，一群废物，别让他们回来了，一个不留！”

太子李建成早已睡下，魏征不断地请人通报，才见到他。李建成不耐烦地下床问道“冼马深夜有何事相报？”??魏征脸色阴沉，俯身大拜，久久不抬头道“太子殿下。”意味深长地喊了这个称呼。

魏征跪拜良久，才开口说了过程，李建成大惊道“这可是真的？太突然了，竟没想到秦琼居然敢扛下杀头大罪。”???魏征无奈道“这正是他李世民的能力了得，那么多将士，凭什么为他誓死效忠。”

“冼马这是说我没有能力让下属效忠？”李建成扶起魏征道，“殿下有能力，当年殿下追斩刘黑闼，蒲坂防备突厥，铸造开元通宝，殿下能力非凡。”魏征皱着眉头说道，而后道“殿下心慈，成大事者，断不能如此啊！”

李建成并没有接话，而是一旁的人说道“吩咐下去，所有人都撤回。”?他看了看魏征说道“明日我便面见父皇，一切请父皇发落。”魏征也一样没有说什么，紧皱的眉头也一直未曾舒展。

天策府，无垢挑了挑微暗的烛火，平静道“决定了？”?世民应声道“大哥虽对我顾忌，但他心存仁厚，然而元吉和魏征怕是早就想除去我了。”

转身间，无垢腰间的瓷瓶碰上手中的茶壶，“这是什么？”世民抬手指了指瓷瓶问道，无垢轻轻挡了挡瓷瓶道“香瓶罢了。”?神色一瞬间微微转移，“先喝口茶吧。”

世民接过茶杯，眼眸划过这瓷瓶，眉头似有似无地一皱，便不再问，无垢紧接着问道“父皇会如何处理？”

“不必理会了，灭了灯吧，今晚他不会有任何旨意，好好睡一觉吧。”世民搁下茶杯，便半倚靠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