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着。”

这是川钰的回答。

当时，他笑答着，看不透深浅，不知情思。

……

当素伞和川钰回到屋里，素伞脑中还是不断想着这句话。

是将她的话听进心里，还是当作一句戏言？

不得不说，川钰在含糊其辞，似是而非的本领上非常有造诣。

不过，她是真的这么决定了，要帮他。

至于在君佑手上的那半张面皮，她素伞自然要帮川钰拿回来了，但，她也是绝对不会偷生死录来给君佑的。

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要是顺了他的意，不知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素伞觉得，若不是岑寻放下执念进入轮回需要君佑的帮助，且顾虑着川钰的把柄，她早就和君佑翻脸了。

……不，素伞想了想，她还是气不过，得翻脸！

要不，第二天让她去揍君佑一顿？

然而素伞没想到，接下来所发生的，让她无暇及此。

从傍晚到深夜，似乎是一念之间的事。

夜色很暗，白月的光似乎也黯淡了些。寒风萧条，吹得山上几里花树树枝摇晃。

已躺下床入睡的君佑突然惊醒起身。

他坐在榻上，瞪大眼睛浑身僵直，就像定在那里。

随即，胸腔中犹如一团火在燃烧，喉头一甜，血就从嘴边溢出来了。

好像好久没被伤到了，君佑怔了怔，用指尖沾沾唇角。

手指上，一点猩红刺目。

君佑眯起眼睛。

以他的内力，绝对不可能有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伤他，能让他吐血的只有另一个可能——

千岚山上浓雾不散，其实是君佑布下的阵法，以防止闲人入内。阵法由他而布，连及心脉，所以……

此番，怕是有人想破坏阵法，闯入千岚山。

君佑立马起身，披了一件薄衣，提了灯就快步走出房门，但想了片刻，又折回小木屋，走到川钰房里。

川钰还没有睡觉。

他躺在床上，但没闭眼。估计方才与素伞的事情让他有些失眠。

川钰见君佑提灯进来，眼眸中一闪而过一丝警惕，但很快翻了个身起来，微笑道：“君佑师父，大晚上有事吗？”

君佑也笑了笑，手摩挲着提灯的木杆，快速道：“有人妄图破坏山下阵法，我现在要去修补。”

有人想破阵？川钰不觉有些愕然。他本以为世上敢破了君佑阵法的人还没出生呢。

君佑径直忽略过川钰的表情，只是交代道：“现在想来山上只有你能托付，所以，”君佑原本一番话说下来非常流畅，此时的停顿就显得有些突兀，“所以若是有危险，暂且帮我照顾一下寻儿。”

岑寻姐是一缕残魂，谁都伤不到她——君佑倒是不关心关心活人。

不过，一般来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川钰不可否认君佑确实有实力。

川钰心里如此暗忖着，面上点头笑道：“好。”

君佑也点头，刻不容缓，转身就走。

但在门口时顿住。

他忽然一手抓在身边的门沿上，一手抓着胸口。

“怎么……”川钰还没问完，就看见君佑弯身，吐了口血。

血洒在地上，晶莹鲜红，蜿蜒流去。

川钰一愣。

“阵法……被破了。”君佑缓缓擦去嘴角残存的血迹，注视着门外，喃喃道，“竟然这么快……我太小瞧他们了？”

君佑说的是，他们。

“你知道是谁破了阵法吗？”川钰皱眉大声问道。

君佑冷笑，慢慢直立起身，一字一句漫不经心：“不过是以前的手下败将罢了……一群跳梁小丑！”

与此同时，窗外忽然涌起亮光。

不是星星点点，而是一大片，红黄相间，似有热气弥漫，刺目之势，就像原本黑暗的世界蓦然亮堂起来。

是火把的亮光。

随后，远远的，屋外响起了一声狂笑：“君佑君大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嚣张跋扈的男声，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

以内力把声音从山脚隔着几百米传送到这里，江湖上也是少有的！

君佑望着屋外，原本还有些匆忙，而此时别人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他忽然就慢条斯理起来，将灯放下，拢了拢身上的薄衫，回头淡淡对川钰说：“记得我刚才的话。”说完这些，他才缓步走了出去。

川钰咬咬牙。

他君佑打算孤身对抗吗？

即便他武功高强，精通各家各派奇术，但……这也太乱来了吧，不要命了？！

得去帮他。

这个想法出现后，川钰自己觉得自己太傻缺。

他明明是最该期望君佑去死的人。

对啊，君佑死了多好，还能拿回自己的脸……

……不，不对，就算君佑剥下他半张脸，说到底这是他川钰自己决定的，君佑没有逼他。

要说不恨，不可能没有，要说恨，也没恨到要君佑去死。

所以……还是去帮君佑吧。

不过，在出手之前，他还是得先把岑寻姐，岑玄和素伞安排妥当，岑寻姐是残魂，岑玄武功不高，素伞……唉反正她不能去冒险，总之，要先确保他们的安全。

想到此，他连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