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阳因为脑中有了一些这个角色的记忆，知道自己和怡妃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怡妃的神色中流露出丝丝伤感：“原来……就算到了我死的时候，你也还是不肯关心一下我吗……阳儿？”

夏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饱含深意地看了榻上的怡妃一眼，然后转过头面对银木川，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吩咐道：“去看看怡妃的状况。”

倒也不是他不想回答，只是这具身体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原主的意识，他也不能擅自支配这个身体，只能由着他。

银木川满脸笑意地看着夏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哟，不错嘛，这么快就入戏了，不愧是我银木川的徒弟。”

夏阳回了他一个“那还用说，我是谁啊”的表情，然后继续绷着个脸。

“是。”银木川正经地鞠了个躬，然后走到怡妃身前，刚想把脉，却被怡妃制止。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早就知道，自己这副孱弱躯体，是撑不了多少年的……”

怡妃的脸，突然煞白了一瞬，然后起色开始红润了起来。

回光返照！

感觉到自己这个状态之后，怡妃只是笑了笑。

那笑中，三分牵强，三分无奈，三分伤感，以及……

一分愉悦。

她在愉悦着，自己就快要死了，就快要从这个她从小就深恶痛绝的皇宫解脱了。

就快要，到多年前把阳儿托付给自己的姐姐那儿给她交差了……

可惜，众人并不懂这个笑的含义，除了银木川！

笑话，他这个从中学就开始研究心理学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懂这区区一个笑？

但是他也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毕竟，他在这个世界，还没有玩够呢，怎么能直接把自己所有的发现都告诉夏阳那小子。

但是，我们蠢蠢的银木川先生似乎忘了，他一个小时前才收了夏阳做徒弟……

而且，他貌似也低估了夏阳的敏锐度……

夏阳也察觉出那抹笑的异常，但是并没有银木川分辨的那么细致，可是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春铃看什么宫斗剧的时候，可是经常把他们三个一起拉上的。

不过春铃看宫斗什么的只是觉得好看，而其余人就不一定了。

就比如他，他被拉上偶尔也会瞟一眼。然后静静地关注人物的神色、动作，久而久之，他的揣摩能力倒也增强了不少。

所以，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静观其变。

“阳儿，来。”怡妃躺在榻上对夏阳轻轻招了招手。

被点到名的夏阳顺从地走到榻前，蹲下身子，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阳儿……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咳咳……”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丫鬟急忙上前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咳了一会，她突然拿起放在榻边不远处的白帕子，对着帕子咳起来，不一会儿，帕子上便染上殷红中带着些许乌紫的鲜血。

银木川表情惊变：“不好，娘娘她是中毒了！”

怡妃蹩起秀眉，吃力地说了声：“不打紧的，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只是，在死前，我有个心愿还未达成……”

“是什么？”众人齐问。

怡妃那还在往外溢着血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期待的笑：“我的心愿是……阳儿，你能在我死前，叫我一声母妃吗？”

这的确是她很久以来一直未达成的心愿，自从夏阳被皇上划为自己子嗣时，夏阳便很少笑过，她试过千种万种方式，试图感化他，可是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她对夏阳快要绝望时，有一次太医给她检查身体，告诉她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怀孕了时，她真的伤心了很久。

于是，她开始更加珍视夏阳，觉得他就像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但夏阳始终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她也就当是夏阳因为丧母而情绪低落，并没有管，反而更加关心他。

但夏阳一直没有叫过她十分亲昵的称呼，就算是在圣上面前，提起自己都只是一副不想理的模样，就更别提叫她什么“母妃”了。

再后来，他当上了太子，怡妃与他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不苟言笑。

所以，她是真的很想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感受。

“……”夏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嗫嚅着：“母妃……”

怡妃的笑容开始变得幸福和激动：“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夏阳很有骨气地喊出声来：“母妃！”

“诶，诶……”她像小鸡啄米一样微笑着轻而快地点着头，然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夏阳的脸，“在死前，能听到阳儿叫我一声‘母妃’，我死而无……”

话还没说完，怡妃想抚摸夏阳的手，就这么垂了下来，落在了锦被上……

她的眼角，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只有在她身旁的几个人知道，那泪……

是完成了心愿时，幸福而无憾的泪。

怡妃，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