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没想到她明里暗里提点了这么多，姬章说出的竟然是这番话，差点呕出一口血！眼底翻涌的嫉恨快要溢出来。

姬婉一听就着急了，她和周氏努力了那么久，设了那样的计好不容易才让慕瑜休了姬离，怎么能让姬章一句话就全毁了！

“爹爹！这不公平！姬离要是嫁给靖王，那女儿呢？难道在爹爹眼里，只有这贱——姬离是你女儿吗？女儿就是墙头的一株草吗！”

姬章挥挥手，无所谓道：“你好歹是相府庶女，爹爹自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周氏两眼发黑，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辛苦操持家务，布了那么多局，竟然没有姬离一句“错了”来的有分量！

姬婉一听尖叫一声，“不！我就要嫁给靖王！女儿喜欢他！”

庶女！这该死的身份！一句庶女就注定她喜欢的东西都要让给姬离吗？

她显然是忘了，慕瑜以前是姬离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而在这个嫡庶分明的社会下，柳氏的早逝、姬离的懦弱以及姬章的无心续弦才让她一直活得如同嫡女一般，这就让她忘记庶女是多么不堪的身份，妄想起嫡女的一切。

姬章一听脸色就阴沉下来，“不知廉耻！这般的话竟也随口说出！周氏！你教的好女儿！”

姬章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正经嫡子，这样的人生来就有一种超然的优越感，对庶子庶女向来淡漠，即使姬章已经十分平易近人谦逊儒雅，他骨子里的骄傲却从没有低过一分。

他不苛待庶子庶女却也不会高看，所以对姬婉的教育他从没有上心。姬婉受到的教育也就只有周氏教给她的后院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她穿的再好也摆脱不了浮夸的内里，她装的再优雅也透着骨子里失败教育的狭隘。

姬婉已经顾不上母亲频频的眼色，她只要想到靖王要娶姬离就觉得比吞了苍蝇还难受！别人嫁给靖王都可以，姬离不行！

她看着姬章的脸却不敢呛声，神色慌张间看到一边淡定吃着点心的金翎，她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扯着金翎的胳膊大声道：“姬离！你说！你今天是不是说了你以后与靖王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你说！你说啊！”

金翎不慌不忙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众人才发现就在这三人争执的时候，不吭一声的小姐已经把一盘点心全都吃完了。

众人原先没有注意金翎，是因为这样的场面大小姐一向不会发声，而那木讷的样子也着实是懦弱无能，所有没有人注意，但是此番才觉得眼前的大小姐没有吭声并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懒得理。

没错，就是懒得理的样子。

四下里伺候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大家族中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四下里眼风乱飞，都觉得，大小姐变了，而姬府的风，也似乎换方向了。

金翎拿过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和嘴才淡淡看向姬婉抓着她的手。

姬婉竟然觉得手上如同火烫一般，立马收回了手，又猛然发现自己在那目光下的自卑的下意识反应，不禁又羞又恼。

众人一怔，这气度，这风华，像是兜头压下的一座大山，让人下意识想下跪臣服。

“我说过么？”金翎闲闲地开口，她甚至单手支颐，斜睨着姬婉。

明明金翎坐着，姬婉站着，但是姬婉就是觉得她在这样的目光下低贱进了尘土，而对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你，你，我就知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一定会缠着靖王不放！”嫉妒与自卑让姬婉口不择言起来。

“住口！”

“放肆！”

同时响起的两声冷喝让众人腿一软，齐齐跪下！耳边似有耳鸣，但那一声清亮冷漠的放肆竟然盖过了低沉威严的住口。

姬章一怔，看向蹙眉冷喝威压沉重的女儿，眼底幽光闪过。

金翎冷冷看着姬婉，一拍桌子，“啪——”一声，众人齐齐心跳。

姬婉被金翎一声冷喝早就吓得气势全无，这一下不禁两腿一软，差点跪下，脸色泛白，而与怯懦外表形成对比的是心中膨胀积聚的嫉恨恶毒。

“姬婉，你一个小小的卑贱庶女，竟然也敢对嫡女口出狂言，哪个给了你胆子？嗯？周氏？”

她最后一声拉得长长，带着压抑的威胁，周氏心惊肉跳地看一眼姬章，她比姬婉识时务，即使不甘心还是立马拉着姬婉跪下，低声道：“是妾身管教不严，但是婉儿天真单纯，一时心直口快触怒小姐，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姬婉不甘心跪在金翎脚下，她怎么能甘心跪在这个从小死了妈被她欺负多少年的小贱人脚下！

周氏却一把捏住姬婉，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拧了姬婉一把，才让姬婉闭嘴。

低眉顺眼，柔弱怯懦，她这样完全就是被嫡女压住气势的可怜妾室一枚。

金翎差点放声大笑，周氏能熬死正室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惜金翎早就发现了姬章对庶女与妾室隐隐的不在乎，周氏再霸占姬府后院又怎样，整个姬府还是姬章的，他一句话就能颠覆一切。

只要姬章站在姬离一边，周氏再会做人又怎样？不过是一个有点能力的妾室而已。这样的地位看似高贵实则是空中楼阁，只要有一个正室名正言顺的空降，周氏的一切便会被夺走。

若是这个正室再心胸狭隘一点，手段狠毒一点，不像柳氏那样懒散地懒得理周氏，她会被瞬间打入泥土，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笑她被权利浮华遮住双眼竟然看不到。

“你是管教不严。”

周氏本来恶毒地计划着收拾金翎的眼中泛上不可置信，竟让她不由抬头呆呆看向金翎。

怎么会这样？

一般的大家族中，只要弱小的一方说了这样的话，正室或者嫡女不都会为了彰显宽容和善而伪善地说一大堆故作大度的话而不追究吗？她连接下来的说辞表情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

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